皇陵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昭的脚步却在天命碑废墟前顿住了。
地脉裂缝里翻涌的灵气突然凝成一道暖橙色光焰，那光焰越聚越实，竟在他眼前勾勒出半张人脸——是他自己的轮廓，眼尾却多了道暗红纹路，像被火烧过的疤痕。
"我是你未来的残影。"那声音混着地脉轰鸣，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若你不阻止我，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新的'赵桓'。"
林昭的指尖骤然收紧，雪狐的尾巴被他攥得发疼。
他能听见体内命火翻涌的声音，赤焰子传承的热流正顺着经脉往上窜，像要烧穿他的喉管。"不可能。"他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我是林昭，不是那个用'未来视'屠尽变数的暴君。"
"由不得你选。"残影的瞳孔里浮起血色，"赤焰子的力量本就是双刃剑。
你以为封印赵桓的'七印'是慈悲？
每开一印，都是在撕裂你的魂魄。
看看你的命火——"
林昭低头看向掌心。
那簇本应纯净的命火此刻翻涌着黑红杂质，像被墨汁染过的烛芯。
他突然想起昨夜打坐时，意识里闪过的陌生记忆：血洗的村庄、跪在地上哭嚎的百姓、自己举着火球的手......当时他以为是赤焰子的残念，此刻却如冰水浇头——那根本不是残念，是他未来的记忆碎片。
"咳！"他踉跄半步，喉间尝到腥甜。
雪狐立刻竖起全身狐毛，焚世幻火从她爪尖腾起，在两人身周织成一道火墙。"别听它的！"她的声音带着兽类特有的低哑，却比任何誓言都清晰，"你救过被狼叼走的孩童，给饿肚子的乞儿分过炊饼，你是林昭，不是赤焰子！"
幻火的温度裹住林昭发冷的后背，他忽然想起初遇雪狐那天。
破庙里，小狐狸浑身是血却仍护着窝里的幼崽；后来在汴梁街头，她会偷偷用尾巴卷走他衣角的草屑；昨晚他咳血时，她整夜守在榻边，用暖烘烘的肚皮贴着他的手。
"她说得对。"林昭抹去嘴角血迹，目光重新聚焦。
他能感觉到赤焰子的意志在命火里翻涌，但这次，他没有急着压制，而是像对待一个溺水的人般，轻轻按住那团躁动的热流，"我不是谁的继承者。
我是林昭，是'赤'的成员，是要带着大家烧破长夜的人。"
残影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它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露出几分疲惫的释然："那么，就由你自己选择吧......是继续承载这份力量，还是......让它随风而逝。"
话音未落，林昭掌心的"赤火盟约"突然泛起金光。
原本褪色的纹路重新亮起，浮现出新的字迹："七印已启，命火归寂，若再燃一次，便是永劫。"
苏砚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
她的龟甲串在晨风中轻响，卦象上的裂痕比昨日更深了些。"这是命盘在警告。"她伸手按住林昭肩膀，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药香——她总在袖中藏着晒干的艾草，说是能镇住龟甲的戾气，"但你我都清楚，没有这力量，赵桓的'未来视'会让更多人死于非命。"
林昭望向皇陵外。
汴梁城的人声更近了，《文道新章》的诵读声混着锄头的钝响，像涨潮的海水漫过青石板。
他看见穿青衫的书生举着新印的策论，看见裹着粗布的农妇怀里抱着识字的孩童，他们头顶的金色光带越聚越浓，那是苍生念力，是比任何御兽之力都纯粹的火种。
"我选继续。"他将"赤火盟约"贴近心口，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火纹共振的声音，"但这次，我不会被力量吞噬。
我要让它成为火种，不是枷锁。"
雪狐用脑袋蹭了蹭他手背，狐尾扫过他发梢的碎叶。
苏砚的龟甲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卦象上的裂痕里渗出点点金光——那是吉兆，是苍生念力在为他们的选择作证。
三人转身走向皇陵出口时，林昭又回头看了眼那道残影。
它正缓缓消散，嘴角竟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在说"我就知道"。
晨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隙，阳光正好落在林昭后颈。
他刚迈出最后一步，头顶突然传来刺目的强光。
"小心！"苏砚拽住他的手腕，但那道赤红命火还是穿透了她的防御。
林昭只觉胸口一热，像被烧红的铁钉钉穿，喉间的血沫喷在雪狐雪白的皮毛上，绽开妖异的红。
"看来......我的命，还没完。"他倒向雪狐温暖的怀抱，意识开始模糊前，最后看见的是苏砚惊恐的脸，是汴梁城方向翻涌的金色光带，是掌心里那簇命火，正以比任何时候都旺盛的姿态，重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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