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北京的冬天还是这么冷，尤其是一下雪，把天跟地、白天跟黑夜都冻住了。低温好像把星星和月亮都冻死了一样，要不然今天夜里怎么这么黑，马路牙上的路灯也坏了，忽闪忽闪的，晃眼。此刻我已经站路边儿等了许昕半个小时了，他今天生日，非要我等他训练结束聚一聚，还说都跟刘指导批了假。害，这个胖子就爱说话不算话，没准儿又给许昕留下开小灶呢。大约摸迟了半小时，许昕才跺着脚跑出来，拿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只黑熊，还抄着兜，跑起来左右摇晃，傻样。我说你怎么才出来，哥手都冻紫了，夸张的要死，许昕踹我一脚说你不能抄起来啊？我衣服要有兜哥搁这儿自虐呢？遂把方才那脚还回去，许昕呸了一口，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我纠正说，这叫以牙还牙。

走在路上我还不停搓着自个儿的手，这才回暖一点，指头也勉强能自然动动了。许昕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呢，撑起自己衣兜的口，放进来哥们儿给你暖和暖和？无心之举，但我却是一愣神儿，恍然就回到好早以前了，那还是年轻的火烧得正旺的时候，大概那些年的这个季节，我们还在穿着半袖短裤没日没夜的打球呢，现在是不行了，老胳膊老腿儿不禁造。我想起来有段时间许昕腿伤，停训歇着去了，刘指导就让他在旁边打打杂，一天也没几个事儿干，光在旁边闲得溜达来溜达去了，溜达累了就坐在边线外面的凳子上看我打球。那还是室外场地呢，他也不嫌坐着冷，我虽说运动着，也不嫌穿的短袖短裤冷，可训练结束了，运动也停下，立马就冷起来了，北京的寒气儿是钻心的，我缩着脖子停不下打哆嗦。许昕敞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儿，他从来都买大好几个号的衣服，大到他内羽绒服可以把我塞进去，我们抱在一块儿取暖，画面挺奇怪的，但我从来不拒绝，毕竟那是他最有人性的时候了。回宿舍的路上，他还经常把我手拽进他兜里去，暖和暖和手，他笑出两排大白牙，那也是有温度的、是暖的……但今天我们就不那么干了，两个大老爷们儿，怪肉麻的。

我们分别了太多日子，也有太多随日子改变的，无法留住它们，就随时光的流淌汇聚到遗忘之海去了。例如我们去到许昕朋友开的一家酒馆，他偶尔会去当个小驻唱唱两首歌，我记得他以前爱听周杰伦写的情情爱爱呢，可现在弹的唱的都是些悲伤的民谣，生命的悲伤、生活的悲伤、爱情的悲伤……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悲伤，但我明白他的悲伤，可能这就是所谓无用的默契，也是时光留下的痕迹。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虽然印象里他从没抽过烟，但鬼使神差递给他一根，被接过去了。我们的烟头传递火星，在一阵白雾之中，过往都如斯，变成云烟。原来不仅有我们曾经常做、现在却不再做的事，也有我们从未曾做过、现在却开始做的事，即使它们都名为改变，或名为流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