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一岁岁地长,确实会逐渐开始信一些之前死活不肯信的东西,例如鬼啊神啊。小时候不信求神拜佛这一套,又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我死活不肯去拜那一尊尊看多了瘆得慌的金佛像,但那时的结果无一例外:年年祭拜都被徐女士摁着后脑勺往下磕头。
后来打的比赛多起来了。徐女士开始往我脖子上挂玉坠,说是在佛前求过的,戴上了能保平安保事事顺利。私自摘过几回,丢了几块,最后只剩这枚竹节稳稳地陪我走了大半生。我不太记得她具体是什么时候环抱住我的脖颈的,依稀只能记起徐女士在替自己扣上脖子后的绳结时还絮叨着说:这块玉可真是漂亮的,我们继科也要节节高升,这回可不许再摘下来了啊。徐女士如此坚持不懈,我也不好意思再叛逆下去了。但一开始是真不习惯。运动量大出汗也多,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天下来得反复好几次。原先汗顺着脖子直接滑进衣服里,顶多湿透了再去换一件,啥事儿没有;脖子上忽然多了条绳子,碍着汗流下去,于是绳子便成了牺牲品,吸饱了汗,热乎乎、湿漉漉,跟条小蛇盘在脖子上一样,甩不掉,还蛰得脖子周围那一圈皮肤又疼又痒。后来、后来,总之最后是习惯了。再要摘下来时,还觉得胸前缺了一块,又不习惯不戴在身上了。
然后她就碎了。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碎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我的指间滑出去的,反应过来时躺在地上的吊坠松开了相缠绕的红绳,独自粉身碎骨了。一地的碎玉绿得刺眼,再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自己开始去捡余下的细碎边角了。又不知怎的,着魔似的不受控制地忽然拢起收着玉的手掌,锋利的碎玉就这样轻易地划开表皮刺进肉里。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手但为时已晚,掌心扎开了几个小口,正往外冒着血珠。这时候的反应也怪,我竟然没有马上去洗手,只是单单看着……碧绿掺杂着青白染上深红的血,还挺好看。
丢了怪可惜的。想了很久放在哪里不容易扎到人,最后还是选择了衣柜——首饰盒太小,闷得慌。我把碎玉连带着绳子一起洗干净放进衣柜里,放在一套很久没穿过(大概以后也不会再穿)的运动装上,五年前在天津参加全运会时穿过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