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气氛逐渐凝重,一人无家可回,一人有家不可回。
要说是做高人吧,不染世间红尘,也略显得可笑。毕竟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耳边尽是孩子的笑语,大人聊了再聊的家常,讲了又讲的光荣历史,自己的身边却没有一个应该陪伴,或者说是陪伴自己的人,无论换了谁,都按捺不住心中那涌出的无尽孤独吧。
已过了冬至,树呢,将叶子脱得差不多了,但偶尔也总会有那么几片颇为坚强,摇摆在枝头。路旁的梧桐树,不多,但都算得上高大,树冠处都还保留着几簇黄里透黑的梧桐叶,在这持续不断的寒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小得不能再小的“沙沙”声。
苏凡估计也是好奇,为何这么冷的天,树叶还能沙沙作响,随即转头望去。说来也巧,就在苏凡的目光刚刚聚焦在那团作响的梧桐叶的同时,那梧桐叶就好像化作一个病危的舞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意间看见了还有在观赏自己的观众,心中难免不升起一丝感慨,打算展示一下生命的余晖,便毫无犹豫地从枝头一跃而下。
风本不算大,可对这干枯的梧桐叶来说,就显得不算小,它们顺着风的方向,慢慢旋转着,“沙沙”的声响听不见了,但仿佛可以感受到梧桐叶傲人的痕迹。树冠差不多与路边的房屋一般高,飘荡的树叶不用几秒就落在了地上,也算是结束了它的一生。
不多不少,恰有一片梧桐叶从苏凡的眼前飘下,苏凡的目光随着叶子,从上至下,他缓缓地伸出手,那片梧桐叶不偏不倚地落在苏凡纤细的手掌心中。叶上清晰的纹理倒映在苏凡的眼中,苏凡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子,看明白了吗?叶繁终为枯啊!”许久不曾开口的叶大爷,用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低沉的声音说着。苏凡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生活,扭头望向叶老头,只见他左手假装捋着其实并没有的胡子,右手托在左手的下面,抵着肚子,宁静的氛围又一次被打破“一片落叶而已,气候到了,自然就脱落了,还装高人呢,说什么叶繁终为枯,”苏凡不屑一顾地说。叶老头被怼得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睁开了双眼,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又逐渐冷清,乌黑的空中飞过几只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是嘴里不停地发出“嘎嘎”得叫声。
“哦,对!我怎么忘了呢。”叶老头猛地坐了起来,双手重重地击了一下掌,“我还有个宝贝呢,你等着啊。”说完,他便爬向身旁的一个大麻袋,捏着底部的两个角,用力往上一掀,“乒铃乓啷”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倾泻而出,苏凡一看见地上那团凌乱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便对他所谓的“宝贝”失去的好奇。
突然,叶老头将手高举过头顶,爽朗的笑声响彻天际:“我找到了!来来来,给你放首歌啊。”这是一个不知什么年代的收音机,还可以放磁带,对叶老头来说,估计也只有听磁带这个功能了吧。
他从一堆棱角都磨平的磁带堆中,随意的挑了一个,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宝贝里面,按下按钮。
“东打一下西戳一下,动物未必需要尖牙,示爱的方式有礼貌或是我管它……不再进化,动物世界都太傻……”谁能想到外面看着如此破旧的磁带竟放出了薛之谦的《动物世界》。听着旋律,叶老头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苏凡则是相反,说道:“你也是会享受的,磁带都放薛之谦的歌,但貌似这日子听不太合适吧……”
叶老头又摆出那副捋胡子的模样,稍作思考便说道:“也是,换一首喜感的歌听听。”这才他没从那堆磁带中找一个出来,而是从那坨被子里拿了一个出来,重复同样的操作。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伴奏刚出来,苏凡就一口口水喷了出来:这可真是一首好歌啊!叶大爷则是满脸得意:“怎么样,是宝贝吧。”苏凡一只手捂住脸,从露出半张脸也不难看出苏凡无奈的表情。
又一阵寒风吹过,苏凡笑了:没回到家,家里有两个老人等我,也只是一年没等到我,而我现在却在陪一个流浪汉,可能有点可笑吧。又也许每一次错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苏凡仿佛在这一刻感觉自己长大了20岁,强烈的玩心收起,看着叶老头,晒着月光,吹着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