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扬回来第一天便跟高明吵了起来，她想离开，他却希望她把这里当成家。甚至出言要找卓正楠报仇，气得江子扬哭出来，幸好索菲亚会安慰人。

又给她重新梳洗，布置吃食。

然后索菲亚站在她旁边搓着手，不知道想讲什么。

　　“索菲亚，你干嘛？有事你说啊。”真不习惯有人看她吃东西。

　　“大小姐，我想出去一趟，中午您吃什么我先做好可以吗？”按理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事吗？

　　“你去哪儿，不能下班去吗？”规矩还是要有的，她就是太好说话了。

　　索菲亚也怪自己冒失，不能让主家觉得太蹬鼻子上脸了！

　　“我以前的老东家，儿子不在身边，身体不太好就住了疗养院。我今天熬了汤，想给他送去。”

　　疗养院？

　　江子扬咬着汤匙，哪个疗养院？

　　索菲亚见她不说话，急忙解释道：“大小姐，我没偷用您的材料熬。是给您用剩的边角料做的，我问过老何，他同意了的。”

　　“哪家疗养院？”

　　“啊？哦，和敬疗养院。”索菲亚以为她是不信任！

　　“你多做点，用好的材料做，我顺便去看个人。”

　　索菲亚得了圣旨，肥胖的身躯欢快的摇进了厨房。江子扬吃完饭踱到花园看鱼，鱼儿不怕人，听见脚步声便疯涌着昂起头张大嘴，等待着投食。层层叠叠，挨挨挤挤的弹得水花四起。她洒了一大把鱼食，它们便四散奔逃抢食，热闹非凡。方寸之间也能欢脱如此，果然鱼比人幸福。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遗忘才是它们快乐的源泉。人的痛苦在于记性太好，尤其是悲伤的部分，总是冷不丁的冒出来，跘你一个大跟头。

　　她坐在秋千上，摇到快睡着的时候，索菲亚拎着两三个保温桶，出来了。

　　“大小姐，我开车送您。”老何不知什么时候在背后，吓了她一跳。

　　这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儿，头发短短的，面色黄中带紫，想是经常晒太阳的原故。一双小三角眼十分聚光，微突的嘴巴被括号一般的法令纹括住了。

　　“啊？不用，你忙你的，我出去转转就回来。”

　　“明少知道该不高兴了，还是我送您吧。”老何看来是他的狗腿子啊！

　　江子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何道：“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这……大小姐请便。”老何略一思忖，弯腰曲背的说。

　　江子扬拿了口罩和墨镜，两人打车到了疗养院。

　　和敬疗养院如园林一般，参天大树错落，花木扶疏，青草如盖。跟索菲亚交代好，拿了汤便朝卓老爷子的房间去。她生怕遇到人，戴着口罩探头探脑的摸到门前，敲了半天没有人应。

　　会不会已经不住这儿了？以前说结婚了要一起住，莫不是……

　　江子扬沮丧不已，心里如柠檬汽水喷发，不断冒酸泡。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索菲亚，在手机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那个号码，按完了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消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这串数字在屏幕上排成一个悲伤的阵式，一下一下的仿佛有双大手按在她的心上。盯得久了，那数字便似有脚一般，带她走进无边的昏暗，昏暗中有明媚的记忆。

　　“是江丫头吗？”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把她从昏暗的角落拽出来。

　　江子扬抬头，老爷子在轮椅上，疑惑地看着她。

　　“爷爷，是我。”她赶紧拿开口罩，代护士推他进屋。

　　老爷子更瘦了，头发全白，但是像钢针一样并不伏贴。脸上布满鱼网纹，网住了岁月的几多沧桑，眼睛依然保留一丝精光，是这具枯朽的躯体最有生气的地方。

　　这间屋子她来过几次，只是往日眼里除了他，装不下其他东西。此时也陌生了！进门左边是卫生间，有全自动化的智能马桶和恒温浴缸。

　　实木雕花的床上是洁白的褥子，靠墙除了衣柜还有一个简易的书柜。长沙发还带按摩功能，她立刻就想去试。办公桌和餐桌都是伸缩的，不用能收到墻里，用的时候才拉出来。电视冰箱一应齐全，甚至有个保险柜。

　　“你这一向上哪去了？”老爷子刚坐定就问她。

　　江子扬见着他，竟觉得十分委屈，未语先落泪。

　　“好孩子别哭，到爷爷身边来。”老爷子招手，拍拍他旁边的位置。

　　江子扬呜呜咽咽的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说：“对不起爷爷，我太失态了。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

　　老爷子失笑：“跟我道什么歉，该我们给你道歉才对。”

　　“我骗了你，我是江弘琛的外孙女，杨胜霆的女儿。”她鼓起勇气说完，观察老头子的反应。真相总会大白，哪怕老爷子从此不待见她，她也能心安，总比一味的欺瞒强！

　　“真的？”老爷子确实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提高了音量。

　　江子扬点点头，不敢接触他的眼神。

　　“阿正知道吗？”这消息着实劲爆。

　　“知道，”江子扬把他们认识的过程讲了一遍。

　　“那这就不算欺骗，是他对不起你，我沒教育好他，我也有责任。”

　　“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连累了他。你知道圣杀令吗爷爷？”既然没有太介意，索性一次讲完。

　　老爷子听完好一会儿没说话，这一年多没怎么见卓正楠。负心就算了，偏偏还要娶邹绮儿，气得他火冒三丈。

　　“爷爷不要怪他，就算最后他跟邹绮儿幸福美满，也只能怪我没福气。”江子扬说得可怜兮兮。

　　“你们都是好孩子，你那桶里是什么？”只顾叙旧，都忘了汤。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才跟邹绮儿订的婚，好小子，打死不说，嘴巴忒紧了！

　　“哦，给你带了汤。”索菲亚熬汤的手艺了得，简单的龙利鱼木瓜和甜杏仁一起炖，鲜甜嫩滑，十分养人！

　　老爷子伸手去接碗，江子扬道：“我喂你，尝尝我的手艺。”

　　老爷子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又尝了两口道：“你炖的？”这火候，没点年头掌握不了。

　　“当然，我什么不会啊。”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哭完就开始吹牛了。

　　老爷子也不拆穿她，陪她一唱一和喝完了汤。

　　“爷爷，我帮你按一下肩颈，我看你转头不太得劲。”

　　“是不得劲，枕头太高了可能。”

　　“哪是枕头高啊，这么硬，是经络不通，气血不畅，堵在这儿了。”江子扬手一按上去就知道，长期一个姿势的人最容易堵。

　　“使点劲儿，我受得住。”老爷子被按住穴位，酸酸麻麻，十分舒适。

　　“得慢慢来，我穴位找得准吧，就说我很聪明，什么都会吧。”

　　“是是是，就你聪明又有孝心，看到那个保险柜没有？”

　　“你弄个保险柜在这里干嘛？”江子扬干活卖力，累出一丝汗意。

　　“里面放着好东西，我想着阿正对不起你，得把你当亲孙女儿一样。将来嫁人，给点嫁妆。你要是有良心，还想得起这里有个糟老头子，便是你的嫁妆。你要是没良心，就便宜那死小子喽。”

　　江子扬泪掉在老爷子的背上，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又见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