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扬对高明的一意孤行十分不满,又说服不了他,便专心泡圣高,不再过问舞狮一事。梁烈三番四次的劝说,她才去看一眼,点个卯。
虽然两人都有功底,舞得也不错,终归不耐持久啊。高桩动辄四五十分钟,还只是纯表演,要是打起来,凶多吉少。
“烈哥,我们走,你不是要请我和索菲亚去明珠塔吃饭吗?”江子扬看够了,心里没底,便跳下看台招呼梁烈离开。
“子扬,今天不行,一会儿去福满园吃饭。”高明叫住她。
江子扬拒绝道:“你们去就好了,我得叫上索菲亚。”
大生走过来道:“大小姐不知道吗?今天王汀汀结婚。”
江子扬讶异道:“结婚?她不是喜欢哥哥吗?难道我猜错了?”她看高明的眼神,她对江子扬莫名的忌恨,不是因为爱而不得?
大生靠近她悄悄地说:“沒猜错,可是大哥不喜欢她,这次是四婚了。”
江子扬道:“她是对婚姻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吗?还是上瘾了?”
大生摇摇头,梁烈接着道:“她还有一个骚操作,每次第一杯酒都是敬明少,而不是他父亲和其他长辈。”
江子扬好笑地伸着懒腰,道:“我倒是很吃她的颜,虽然不是大众意义上的美,也别有一番风味。身材很正点,哎哥,你不上两次,可是你的损失啊。”
也只有江子扬敢这么开高明的玩笑。果不其然,高明一眼扫过来,大生和梁烈吓得鸦雀无声。
他揪着江子扬的耳朵道:“你说谁损失?”
江子扬不知死活道:“你不是一贯喜欢身材火辣的吗?怎么,还委屈你老人家了?”
高明气得无语,手上用力,然后是一连串的哀嚎声和求饶声,惹得众人阵阵轰笑。
江子扬平时的穿着就是白衬衫搭配牛仔裤。她开始还想去换件正式点的衣服,又嫌麻烦,最后决定王汀汀五婚的时候再穿正装。
福满楼不是一等一的高档酒楼,胜在菜好环境不错。大门是古色古香的牌楼形状,里面桌椅全套上大红的笼罩,一派喜庆。
他们一行人最晚到,摆了有二三十桌,留了两张靠近大厅中央舞台的桌子给他们。
江子扬想起来啥也没有准备,便靠近高明问道:“哥,你备礼了吗?我可是空手。”
高明跷着腿,把手搭在江子扬的椅靠上道:“她五婚的时候你再送嘛。”
江子扬想上手掐他,像对某人撒娇一样。最后换成一记肘拐,杵在他腰间道:“你跟她结婚,我把江圣堂当礼送你。”
高明凑近她耳边道:“耳朵不想要了?”
江子扬连忙缩头,不是怕揪耳朵,是怕太暧昧!
很快开席,众人吃喝得正嗨的时候,王汀汀和新郞过来敬酒。虽说是四婚,王汀汀的打扮毫不马虎。镶金绣银的大红旗袍上龙飞凤舞,偏又是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细长的单凤三角眼和丰厚的大嘴巴,手腕上戴着龙凤呈祥的黄金镯子,皮肤黝黑发亮。江子扬得意地想,这种美不是人人都欣赏得来的,果然她的审美高人一等。
高明看到新郎,有瞬间的惊讶失神,很快复了常态。
新郎身量适中,一袭浅蓝的西装,白皙文静。浅棕色的碎发覆额,漆黑修长的眉尾像画家的神来之笔。眼波流转,稀疏纤长的睫毛倒映其中,说不出的风情。唇不点而朱,薄而有情。
这𣄃袍怕是新郎穿上还要美三分,媚三分。
“明少,敬你。”王汀汀双手捧杯,递给高明。脸上笑意盈盈,眼中内容丰富。有愤恨,不甘,痛楚,和虐后的某种快感。这种以有情挟无情的作法叫人反感,不妥协是无情无义,妥协岂不是滥情滥义?
高明垂眸不语,依然跷着腿,手扶江子扬的椅靠,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漠然道:“恭喜。”
新郎接过他的空酒杯,换了一杯递给高明道:“明少,我叫陆挽风,也敬你一杯。”
高明迟疑了片刻道:“先敬大小姐吧。”
陆挽风转向江子扬笑道:“失礼了大小姐,祝大小姐郎情妾意,水溢鱼欢。”他这一笑,如清晨的阳光,明媚而又温柔。像某人,一笑如春回大地。
陡挽风盯了一眼她身后高明的手,江子扬便觉这笑容阴沉起来,如乌云压顶的阴影。
江子扬并不接酒道:“陆先生怕是说错了,我孤家寡人,哪来的郎情妾意?倒是要祝你们,浓情惬意,琴瑟和鸣。”
陆挽风正色道:“原来大小姐还没遇到有缘人啊,可惜了。”
江子扬笑道:“没有陆先生幸运,确实可惜。”
王汀汀冷脸从鼻子发出一声笑道:“什么是缘分啊?大小姐。”
江子扬坐正身子,仔细想了想道:“心之所想皆是你,就是缘分。”
陆挽风道了一声好,说:“就凭这句话,我得敬大小姐三杯。”
江子扬道:“跟明少喝吧,不要给我发酒疯的机会。”每晚喝醉后,总要喊他千百遍。想到发狂的时候,连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回忆他。
高明似乎很想喝酒,真的和陆挽风干了三杯。
陆挽风最后自己干了一杯,对江子扬道:“这一杯祝大小姐早日遇到有缘人。”
江子扬心里一阵阵下坠,像溺水的人抓不住那一根稻草。
她喃喃道:“我有缘,只是没有人而已。”没有你,我不愿再看世间有情人,不愿再听甜言蜜语声。
她顾不得新郎新娘还在敬酒,黯然道:“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梁烈看了半天的敬酒戏,起身道:“大小姐,我送你。明少,需要我晚点来接你吗?兄弟们都喝高了。”
高明想留江子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道:“子扬,等一下,别叫阿烈跑两趟。”
江子扬闻言坐下,努力把他赶出脑海,重新融入酒席。
梁烈见她兴致不高,挑了个八卦的话题逗她道:“大小姐,你说陆挽风怎么看上王汀汀啊?”
果然江子扬接话茬道:“是啊,王江汀还没他一半好看。”
梁烈道:“尤其那一笑,我都陷进去了。话说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双性恋,就看能不能遇到那个心动的人。”
高明身形微僵,手指蜷在一起,又放开。三三两两来敬他酒的人,如走马灯似的。
江子扬却道:“所以还得看缘分,我跟这陆挽风指定八字不合。他是陆地我是江水,他挽风我止扬,像天生的死对头。”
高明搭话道:“你跟谁八字合啊!”为着杨胜霆的迷信抛弃她,她还研究过八字。
江子扬神秘地说:“跟你呀,又阳光又明亮。不如咱俩私奔吧,别负这好八字了。”
高明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半晌之后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江子扬道:“看,你也不愿为我这点烛余光,放弃你的太阳神。以后别再说你喜欢我了,没的让小的们瞎操心,乱点谱。”
两人处得越久,她越发现高明只是没能从年少时的梦幻中苏醒,与爱有关的成分少之又少。
高明不愿承认,道:“为什么要私奔,在这里不行吗?”
江子扬说:“你当初说,过了那一关,可以跟我去任何地方。我不喜欢这里,换个地方而已。”
高明低头,半长的发便遮了脸,看不见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情。
“子扬,为了我不行吗?”
“哥,为了我不行吗?我绝不在有他的地方跟任何人有任何关系,这是我对他的感情最后的尊重。”卓正楠有心理障碍,她更严重。西皮说,要忘记上一个人,就要接受下一个人。她痛得太久了,此刻希望高明的答案,能让她放过自己。
“为什么?”高明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他第一次怀疑对她的感情有多少爱的成分。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他是爱她的,一直都爱。
江子扬对他的态度很释然,她把自己放在矛盾的泥水里。一边出来清洗干净,一边进去裹满泥泞。她想解脱放自己一条生路,又舍不得他的美好回忆。
她把自己当成那只风中的鸟,一生不停地飞,至死方能歇脚。
江子扬笑笑,起身离开。为什么,让他问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