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第一天大早,贺峻霖是被母亲和邻里的喧闹吵醒的,比上学时宿舍的闹钟都要更管用,唧唧喳喳的甚像平日里撩开窗帘时一眼望见的,旁家大爷养的金丝雀儿。
那两只鸟儿确是在叫。似是不满他母亲穿透巷间的抱怨,联合屋檐落下的些许水滴砸到水滩里激起的“啪嗒”声,将将把贺峻霖当成控诉对象而喋喋不休。早晨清亮的光落到他刚醒的眼睛里,有些微的刺眼。
对窗探出个有些毛茸茸的脑袋,只顶上一小片反着清晨太阳柔澈的亮。贺峻霖笑笑,朝那脑袋挥挥手,
“严叔,早啊。”
对面老爷子舒开眉眼,很是和气。
“贺儿那么早起喽?好不容易放假多睡会伐啦?”
明眸善睐的少年眯眯眼睛,“不咯,我娘好气着,我去哄哄。”
大爷挥挥手,“诶,诶,好,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啊。“
贺峻霖揉揉脑袋应下,眼睛半眯着,活像只小动物,邻里可喜欢他。只是十几年这便晃过,还没辨出究竟是像什么,只“贺儿贺儿”的叫。
这会他出房间门,便见着家中那刚被母亲抱回来的橘猫懒散晒着太阳,抬头对他软软叫一声又摇摇尾巴自顾自顺毛。那猫才来不过几天,贺峻霖不敢贸然去多动他,只给他取了个名。
“为什么要叫他香香?像个女的。”
“因为他闻起来香香的。”
于是贺母的反驳宣告失败。
贺峻霖伸出个脑袋看看母亲早上开始絮絮叨叨是为什么事。她看到儿子醒来就催促他去刷牙。贺峻霖应下,又将脖子向前探探,“怎么了嘛?”
“看看哦,这衣裳头刚拿回来就霉掉了,现在梅雨一过,干是干了,就一股子腥闷气。”
他眨眨眼,“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确实,暑假刚开始这两天又不怎需出去走动,就在这小巷弄里穿梭这种程度以他母亲买的睡衣而言,穿出去也不是什么问题。他选择相信妈妈的衣品。
“也只好穿穿睡衣了,委屈了啊。”
他摆摆手后退去洗漱,前两天他不太舒服。今年的黄梅季来的格外奇怪,越是早了。又是他们校补课晚了半个月放假,刚巧给他赶上这天气,嗓子时润时燥让他累的够呛,就只回家睡了一觉再觉着好些。
中午吃完馄饨他瘫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班群里在讨论的热火朝天,老师正说着新开学大家再见面就是高二的了,要好好努力,学校收了一批转校生大家要好好相处云云。
朋友纷纷在群里应下,贺峻霖也发了个表情包。有些看见自个朋友在线又叫嚣着上游戏单挑开黑去私聊了,恰巧那表情包被淹没之前也被他好兄弟捉到,手机顶部又跳出来消息。
张真源:“在?”
他回了个小兔的表情。对方又发来个消息,“开黑不?”
贺峻霖一通语音拨过去,“我主C,谢谢。”
过了一两小时,他用愤懑的眼神盯着手机里的战绩。
总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他场均KDA那么高人头那么少?!
家里死寂了一下下,他恨恨按下语音键,
“张真源你妲己辅助就算了K人头我看不起你!”
回应他的是网线对面张真源幸灾乐祸的一句,
“真秀——”
这会天黑的也快,倒也不是黑,一层薄薄的橙霞覆到云上,又渗下来几丝几缕的光。
楼下叫卖着绿豆棒冰和凉粉的声音随着推车前挂着的打铃声越走越远,贺峻霖听见外头好一阵喧闹声。
他揉揉脑袋推开门,看见人群推推嚷嚷,有个高高的脑袋上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瘦削的肩隐没在宽宽松松的棕色卫衣里。
贺峻霖稍稍盯着看了会就转身,嘴里还叼着一片妈妈切下的哈密瓜。
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扭头看了一眼,
刚刚走过去一个男孩子,
——叼着瓜的动作更像叼着胡萝卜,像什么来着?
哦对,
像是他睡衣上印着的兔子。
吃完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剩一抹亮橙色浮在西边,太阳缩成了乒乓球大小,在远处的天际线蹦蹦跳跳。
贺峻霖决定出去走走散散步,踏上毛绒拖出了门,在这片弄堂里穿梭着,没一会手上就出现了一袋云片糕,跟母亲说去消消食必须只是个借口。
溜了一圈到自家附近,听见有人在喊他就顿住脚步。
“贺儿!”“诶!“
看见严大爷在他们家门口石板阶上摇着蒲扇,笑着同他说话。“我刚买了两个小西瓜,又甜水还多哟——贺儿来吃点?”贺峻霖一听眼睛就闪闪发光,抱着一袋云片糕朝大爷家门挪了挪脚,伸手掏出一小包甜呼呼的糕片递给大爷又嘴甜说了声谢谢。
他听见楼上好像有些隐忍的轻笑,抬头只看到晚风擦过掀起一小片黑色的窗帘。
奇怪,错觉?
贺峻霖现在有些不知所措。大爷之前可没跟他说他孙子来了海城,而且以后都要住在这。
也没说今早碰到的那个好好看的男孩子就是他孙子。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高高的男孩子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时的压迫感,大概还有,
似笑非笑盯着他淡粉睡衣上兔子的目光。
真损啊,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