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醒来的时候,正是暮春时节,缕缕熹微晨光自狐狸洞外照进来,周遭寂静无声。她睁开眼睛,心中茫然一片。
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周围的布置都分外熟悉,但脑海中却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如同蒙上一层灰尘,某些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快地让她抓不住。
狐狸洞看似简单朴实,实则内有乾坤,幽径盘曲。她循着光线走到出口,狐帝布下的幻阵顷刻间土崩瓦解。青丘自古气候宜人,洞外碎金色的阳光细密温暖,树木枝头抽出嫩绿的芽儿,风儿裹挟着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带着露珠的气息柔柔地拂过脸颊。从昏暗的狐狸洞中离开,她一时不太适应耀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青丘早已没落,鲜有人迹,但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使然,她依然很喜欢这里。时光如梭,四季变迁,她只记起自己唤白凤九,这些日子她在这里与山水为伴,也乐的清闲自在。
她在这一带住了许久,周围地形熟悉至极,本应安然无虞,不想那日她为了觅食,略略走远了些,却误入了赤炎金猊兽的洞穴。
那妖兽眼如铜铃,獠牙尖锐,背上一排锋利的尖刺,看起来颇为骇人。尖刺旁生着的却并非皮肉,而是厚重敦实都灰白色甲壳,被她惊醒,发出一阵阵怒吼。
她尚是狐身,且又失去记忆,记不起幼时所修的法术来,不禁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僵硬,赤炎金猊兽的攻势来势汹汹,她害怕地闭上眼睛。
强大的能量在身上炸开,五脏六腑都在烧灼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也渐渐模糊,“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
润玉是被魇兽惊醒的。
他原本在璇玑宫小憩,忽然听闻魇兽的叫声。见润玉抬眼望来,魇兽却着他的衣角向门外拉去,似乎是想让他出去看看。
“怎么了?”润玉哑然失笑,对它稍作安抚,心下疑惑,向外走去。
一出门,便看到一只九尾赤狐倒在门外,鲜血流淌,将原本光滑柔软的皮毛浸染。魇兽焦躁地围着他打转了一圈,又跑到九尾赤狐旁,抬起头望他。
“你把它带回来的吗?”见魇兽点头,他了然,将九尾赤狐抱起,伸手在它咽喉处探了探,又检查了一番伤势,方道:“伤势不轻,不过所幸,大多都是外伤,调养几天便好,放心。”
他把小狐狸抱起,小心地避过它的伤处,回到璇玑宫内,魇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待将小狐狸的伤口包扎好,又鞠起一捧温暖的水流,替她洗净被血液泥土粘黏的毛发。
……
凤九是在蒸腾的雾气中醒来的,周身是温热的水流,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已经被悉心的处理过,抹上了上好的伤药,有些小伤口已经愈合。大的伤口处缠着绷带,水流未渗进去一丝一毫。水中灵力充沛,一丝一缕淌入体内,滋养着她。
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青丘了,她一阵不安,方一动弹,就听到一道清冷温润的男声:“醒了?”
隔着缭绕的雾气,凤九在水中抬头望去,呼吸瞬间停滞。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白衣胜雪,发如鸦羽,长身玉立,面若敷粉,五官立体而深邃。容貌似芝兰玉树,神情说清冷而不淡漠,温润如水,沉静如冰,正垂首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一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来形容他最好不过,恍若谪仙,大概就是如此了。
润玉见她醒来,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温和道:“醒了就好。”润玉在泉边坐下,又对她含笑接:“此处是我的璇玑宫,是我的魇兽外出玩耍时遇到你将你带回,你伤还未愈,暂且修养几日,待伤好了快快回去吧,莫要让家人担心了。”
那一笑如夏雨后绽开的青莲,一点点抚平她初来乍到的不安忐忑。她记了很久很久。久到将她过往的波澜不惊通通化去,从此踏入这万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