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那个自称boy的男人都在自顾自的说话,哪怕某幻和达瓦从未给予回应。
“你们吃过沙棘果吗?酸甜口的,有点橘子的味道。”
“一会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就有卖沙棘果的,你们可以去尝一下的。”
“注意一下伤口不能沾水哦。”
他自然的语气神态,像是他们本就是一同来沙漠旅行的同伴,好像刚刚他杀人埋尸、开枪打伤某幻的腿以及上车用刀威胁某幻都只是某幻的幻觉而已。
某幻的腿还在隐隐作痛,受伤的腿已经轻微肿胀了起来。
某幻尽量把视野都转向窗外,来分散注意力,以减轻疼痛。
车沿着沙漠公路已经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沿路还有麦草方格固沙,远望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和延绵不断的沙丘,像极了上世纪美国的西部公路片的风景。
某幻透过后视镜看到达瓦已经沉沉睡去了,确实坐车比较费神。某幻小时候也是一哭就容易睡着,达瓦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的很伤心睡着了也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会有点这种怪癖,某幻还拿手摁了摁,得到剧烈疼痛的反馈,发出了“嘶哈”声,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很疼吗?”boy突然问他。
“还好。”
某幻哪敢直说,腹诽道那不就是你打的吗?
“你把止血带松一下吧,要不会让神经坏死的,到地方我给你好好包扎一下。”
“嗯。”某幻把自己那条并不便宜的裤子制成的止血带松了松。
某幻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怎么垮着个批脸的,但是boy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boy发出一阵轻笑,某幻被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啊?”
“谁可爱啊,我多凶狠啊。”某幻平生最讨厌人说自己可爱,一句话脱口而出。
boy完全无视了,这点无谓的冒犯,嘴角还还挂着笑。
“好好好,凶狠,你最凶狠了。”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一种不多不少的交流,某幻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boy已经放松了警惕。
boy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家公路不远处的旅店,这附近除了几颗稀疏的树,只有这家旅店。
某幻也不知道开了这么时间车,到底是到了哪里,想跑都难。某幻觉得这可苔草了。
某幻本想叫醒达瓦,boy直接过去背起了达瓦,还给某幻递了根棍子,方便某幻行走。
这下三个人看着像极了一家人,爸爸背着女儿,还有个腿有伤的妈妈?某幻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个旅店独自屹立在沙漠中实属不易,外表已被风沙侵蚀附着,显得斑驳不堪。让某幻想起了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但很快幻想就被打破了。
这个旅店外面看着像个老旧危楼,进去里面看着更像,而且也没有什么热辣美女、喧闹夜场,只有穿着老头衫、大裤衩的男老板。
其实平心而论男老板长得还是不错的,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几乎三分之一的面部,但是露出的部分还是能看出老板挺清秀的,裸露的皮肤也是不怎么见阳光的白。
老板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有理会进门的三个大活人,某幻听着那来喽来喽的唇齿运动的声音,基本可以断定是某部玩梗神作。
damn,JO厨狂喜。
“老板,我在路上碰到的朋友伤到腿了,你那里有东西可以给包扎下吗?”
听到boy的声音老板缓缓抬头,直接指了指旁边一个侧门,可能是旅店的杂物间,随后又低下了头。
意思很明显东西就在那,自己去拿。老板态度实属有些冷淡,boy却是乖乖照办。
boy把达瓦放到墙角柔软的的沙发上,给某幻也安排了椅子,自己去找了药箱。
某幻环视着这栋看着像上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摆设却是像是跨了好几个年代,让人有穿越之感。
柜台和后面的酒柜看起来是红木材质,表面还有着油润的包浆,楼梯也是纯木制的,老旧到某幻能想象到踩上去会发出重重的吱嘎声,还有高高挂起的一台大屁股电视无声地播放着上世纪90年代的老电影,电视画质有些差画面上偶尔飘着几团雪花,某幻认出了那部电影是《低俗小说》,因为正播到那段经典的“扭扭舞”。
某幻作为一个摄影师很喜欢这个地方,既陈迹斑斑,有充满新意。年轻的男老板在陈旧的木桌上放置的是新款的笔记本电脑,坐的是看着就很舒服的黑色电竞椅。墙壁颜色也因时间久远而泛着黄色,但上面贴的确实二次元动漫海报,达瓦躺的也是张宽阔柔软的欧式沙发。
boy拿药品不过花了几分钟,某幻却把这里看了个遍,甚至还产生了之后一定要来这里拍摄的看法。
“你把止血带解开吧,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boy带着一个医药箱回来了,语气依旧是温柔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的。像是在说感冒了你就吃点药。
实际上,某幻已经看到他拿出手术刀消毒,拿出了整团的纱布,还预备了类似伤药的东西,甚至还有针线,俨然是要动个外科手术。
某幻压根就没机会拒绝,boy就开始上手了,拿起手术刀就开始对伤口进行清创,生生从上面剜肉,某幻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没叫出声来,甚至疼的有些神志不清。
“忍着点,我尽量动手利落些。”
boy一边动手一边轻声安抚他。
之后,双氧水、生理盐水轮番上阵,之后又是缝合。某幻扛着一声没出,但仍是疼出了一身汗,浑身瘫软的靠在椅背上,只能发出沉重的喘息。
“怎么出去碰上野兽了?这是让狼啃了?”几乎隐身的老板终于发声了,声音说清不清说哑不哑,辨识度倒是高的。
某幻动弹不得,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只能听见一点点声音。
“不是的,麻烦老板好好照顾他们。”boy的语气近乎于请求。
“好,不过要记得付房钱。”
两人的语气近乎生疏,像是并不熟识的样子,这是某幻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们有机会向老板求救吗?
某幻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旅店的客房当中,腿部的疼痛感并没有散去,甚至比昨日更加肿胀。
某幻无暇顾忌这些,他只想知道达瓦在哪里,boy是否还在这里,最想知道的还是是否有机会逃离这里。
某幻强撑着身子,走出房间,旅馆房间采用的是工字形的机构,却只有一处可以下楼的地方,某幻拖着一条伤腿,绕了半天才得以下楼。
那条纯木质结构的楼体果然如某幻所想,踩在上面活像踩住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骨骼在嘎嘎作响,抬脚又是一阵呻吟。
好不容易到达楼下,就看到达瓦也搬了张凳子乖乖坐在老板旁边,一起看《巴啦啦小魔仙》。
达瓦看见某幻脆生生的叫了声哥哥,老板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了,boy哪里去了?”某幻想探探老板的口风。
“他应该出去忙事情了,一早就出去了。你睡了整整一天,这都到下午了。”
“啊?这都下午了啊?”某幻没想到自己睡了整整一天。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把早上煮的粥热热吧。那个辣椒炒肉就算了,你受伤了不太能吃。”
老板态度不算冷淡,但也说不上热情。但是达瓦还是很喜欢这个老板的,老板的新款笔记本电脑就用来跟达瓦一起看动画片。从这点来看,老板对孩子还是很好的。
某幻第一次见到这位老板站了起来,这时候某幻才发现这位看着纤细白皙的老板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哥哥,老板人好好啊,不过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达瓦情绪比昨日自己受到枪击时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谈到回家脸上还是有些愁容。
某幻只能安慰达瓦:“再等等,咱们离营地已经很远了,想回去就要等待时机,可能还要别人帮忙。”
达瓦比同年龄几乎是讨狗嫌的小孩要听话懂事不知道多少倍,某幻在昨日和达瓦说的话,达瓦都听进去了。
他让达瓦保持冷静,不要对那个男人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毕竟两人硬拼是拼不过他的,所以只能麻痹他,然后再伺机逃跑。
某幻在心中暗中斟酌着,这个老板和boy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可不可以信任他?
老板端着碗白粥回来了。
“哦,对了,他还说晚上回来给你带块牛肉,你受伤了需要补一补。要不晚上咱们熬个汤?”
“那还真是麻烦了,老板你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的啊?这边人少,他就开车给人送个货什么的。”老板一边回答,一边把粥放到柜台上。
某幻很难想象一个身上刀枪俱全、杀人埋尸的人,竟然要出去给人送货。现在杀手都有这种副业了吗?
很快某幻又有了更惊悚的想法,他的货不会就是……
还没待某幻发作,老板先说话了。
“你很关心他啊,不用担心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我还让他带了些糖回来,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老板说着慈爱的摸了摸达瓦的头。
不得不说,某幻看着慈爱的老板,心里只能想到三个字“男妈妈”。
某幻有些卸下心防,想从老板这里寻找离开的办法。
“老板,这里离镜湖多远啊?”
“那还真挺远的,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吧。”
老板可以说是不回避也不明说,让某幻再度陷入怀疑,老板到底能不能信赖?
boy既然敢把他和达瓦带到这里,是不是就说明老板是自己人,在这里他们跑不掉。可老板对boy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对自己和达瓦这两个刚刚遇见的人亲近,又让某幻怀疑他们是否熟识。
“老板,你和boy是什么关系啊?”某幻语气特意放的轻松些,像是闲聊一般。
老板似在思索,话语在舌尖滚动一轮,就落下两个字:“不熟。”
又怕像是怕某幻没听懂,补充道:“他住在店里,会帮我运送些货物。”
“那你们是雇佣关系?”某幻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诌了这么个词出来。
“算是合作吧,他替我送货不收钱,我也不要他的房钱。”
“先别聊boy了,看来他这次出去交到好朋友了啊,这么关心他呢。还是先吃点东西吧,粥要凉了,你快喝些吧。我刚刚看到厨房那里还有几个苹果,我一会吃完饭给你和达瓦削苹果吃吧。”
某幻只好也坐在那里三个人一起看起了《巴啦啦小魔仙》,某幻也算体验了什么叫无论你在外面多猛,只要你的女儿想在吃饭时看《巴啦啦小魔仙》你只能照做。
直到晚上九点多,boy都没有回来,老板没有表现出一点关心。同样令人疑惑的是今天并没有一个人住店,店里也似乎只有他们三个,这里的生意这么差吗?
某幻倒是忍不住想问了,“老板,boy平时这个点儿了都不回来吗?”
小孩子总是易困的,达瓦已经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了,还强撑着坐在柜台后陪着某幻。
“他啊,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太关心这个。”
老板对关于boy的事表现还是很冷淡,某幻决定试试能不能从老板这里得到帮助。
“老板我有些事想请求你。”某幻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
“看样子,怕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要不让达瓦先去休息,咱们慢慢说吧。”
老板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眼神却显得格外炙热,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某幻以为是错觉。
“好,达瓦你先去睡觉吧。”达瓦睡意朦胧的去了二楼的房间。
两人目送达瓦离开,老板才缓缓开口。
“所以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呢?”老板还是笑着看着某幻。
“您知道boy都干过什么吗?”某幻迫不及待地问。
老板像是思考了一下说道:“那还真是不了解呢,难道不就是送货吗”
某幻正在紧张的措辞想要寻求老板的帮助,其实他只要稍微注意就会发现老板的疑问语气显得轻佻和刻意。
某幻一咬牙接着说道:“其实我和达瓦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只是因为我们目睹了他杀人埋尸的过程,他就我们俩带到了这里。求您帮我们离开这里吧。”
“啊?什么?竟然是这样吗?”老板无论从语气、表情、肢体动作,都带着一种夸张刻意,甚至可以说是做作了,某幻想看不出来都难了。
“您……”某幻心里一凉,信错人了。
老板像是刚看完一场荒诞不经的喜剧,陡然转至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长长的刘海从两边滑落,某幻也借此看清了老板整张脸。清秀的脸庞写满了对某幻的嘲讽。
老板突然停下了,半眯着眼,嘴角含笑地说:“怎么不继续说了啊?需要我怎么帮你,是帮你杀了他,还是怎么做?”
“好了,不演了,boy你快出来吧,你在外面飘着和个鬼影一样,刚刚小姑娘在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心你吓到她。”
boy拿着那把之前架在过某幻脖子上的匕首,带着和某幻差不多凝重的表情从门外进来了。
boy原来一直就在门外,boy和这个老板一早就猜到了某幻的企图,故意演了一处不熟的戏码来给某幻看,似乎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