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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

忆光情

萧闲看着手中那一株草药,难得犹豫,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水珠,似下定了决心,他将花搁置在桌上,进入房中翻出了些许珍稀药材。

这些草药是他珍藏了许久的,用于治伤,已经有很久的年份了,他有点可惜,不过人家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救人要紧,而且也不宜妄动他人的东西,说不定,那株草药是人家辛苦采回来的,用来救他家人的,这要是用了,人家岂不是白采一趟。城楠从外面采摘草药回来,就让萧闲呆呆的站在木桌前,他走上前问:“喂,你干嘛呢?发什么呆?”

“我这是在郑重思考,这些草药老难得了,我在想是先把她的用了,还是先把我的用了,但那毕竟是人家的,所以还是把我的用了吧,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用过,今天就把它用掉,大不了多要点医疗费。”萧闲甩甩脑袋,半开玩笑道之后,开始清洗草药。

城楠一脸鄙夷:“你这算不算是趁火打劫?”

“你管我。”萧闲瞪了城楠一眼。

等到药熬好了之后,萧闲让城楠进去喂药,“我现在被熏的头晕眼花的,你去给人家喂点药,过一两个时辰也就醒了。”

城楠看着那一碗泛着蓝光的药,略有疑虑地问:“你真不是怕毒死人把锅给我背吗?”

“怎么可能!”萧闲有些气急,“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医术很好的!”

“哦。”

“你哦什么,我本来就很厉害的吧!”

“我只想说别把人治死就行。”

“是因为我那个药本身就是蓝色的熬出来当然也是带着蓝光了。”那伤患因为他输送了一些灵力,渐渐由一个少女虚影化为实体,手上虚握着莹润的花,是萧闲怕人家找不到药,特意把花塞到她手里的。

将药汁喂下之后,三人无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仰望天空。

闲着无聊,萧闲打着哈哈道:“这天空可真蓝啊!”

城楠:“呃,是……是啊。”

甘霄:“……”

就这么对坐无望了好一阵子,小屋的门被打开了,周臻轻轻推开门,目光茫然的看着三个人,“你们是谁?”

萧闲激动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城楠:“姑娘,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周臻:“啊,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不少。”

甘霄问道:“姑娘,你怎会受伤?又是为何会在此地?”

“唔,其实我也有些糊涂,就是突然发现耗尽了灵力变回了原型,然后遇到猎人就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之前的时候我好像有点记不太清了。”周臻说罢,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后颈。

城楠拱了拱手,“在下城楠,敢问姑娘芳名?”

周臻回了一礼,“我是周臻,可以叫我小臻。至治臻无事,丰年乐有成的臻。”

“我是萧闲,等闲识得东风面,悠闲的闲。”

“我叫甘霄。”

“楠树色冥冥,江边一盖青,你好,我就是城楠。”

就能互通姓名后,场面一时有些凝滞,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萧闲心底默默想着,脸上还尴尬的笑着。“小臻啊,既然你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你还记得你家怎么回吗?”

“认得路的。太感谢你们了,就不麻烦你们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周臻摆了摆手,随手将长发扎起。

本想借此送她回家,顺便到外面去的萧闲“……”

思考片刻,萧闲毫不犹豫的踹了一脚站在旁边的城楠,“小臻啊,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送你回去。刚好家里小孩正想出去逛一逛,顺路。是吧。”

城楠“……”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你比较小一点吧,这么幼稚。

不知道这些暗流涌动本来就没反应过来的周臻一愣一愣的,“啊?”

萧闲抚了抚衣袖上的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盯着周臻的着装,卫衣加一件羽绒服外套黑裤子和一双平板鞋,衣襟敞开着,头发一扎起来,仿佛这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庭院内微风徐徐,院外雪虽停了,但冷风呼啸,萧闲不由侧了侧头,疑惑的问道:“现在是冬天,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我在学校都是这么穿的。哦,这是羽绒服,很保暖的。”周臻解释道,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萧闲瞪大双眼,倒是城楠见怪不怪,“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那种鹅的羽毛做的那个羽绒服可暖和了,而且还软软的。”

萧闲:“哦。”他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你不是经常出去逛?那客人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城楠点点头,周臻方才出于怔愣之中,并未仔细去看他们的着装,此刻仔细一看,发现他们衣着有些古朴,不算是太磕碜,倒是有种超尘脱俗的感觉,跟她的衣着差距实在太大,让她想起了一些闲书里面的那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最终,拗不过众人的热情,周臻便留下来暂住调养一阵子。这个院子还挺大的,还有书室,里面听他们说都是古籍什么的,闲暇时光可以去看看,本着是客人,不好随意翻动,还是城楠拉着她四处闲逛,“别客气,我们这很少来人,我带你逛逛。”

周臻跟着走,心想,这哪里是很少的来人,一个结界在外面挡着,要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自己进来了,怕是一个人都没有进来过吧,甚至其实她自己也不是人。

书房里的图书浩如烟海,有竹简,也有年代久远被修撰过许多次的古册,放在木架上,还有的架子上面的书印着奇特的图片,仿佛从竹简进化出来到印刷术,到如今的现代科技的书籍都已涵盖在此,按照年代深远到接近现在的排序。这些都是城楠外出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新的,旧的,雅的,俗的,皆有,浩渺的望不到头,一旁的木柜里还有一些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在满是岁月痕迹的古旧事物中,那一两件物件宛如时光缝隙里的新客,虽也带着些许陈旧,却在一众老物中显得格外亮眼,好似离如今这个时代更近一些,但距离现今还是有些罕见。

回到他们给收拾出来的客房,也就是刚刚躺着的那个屋子,房间就一张木床,一个书桌,周臻把刚刚随手放在口袋里的花放入木盒中,她不太记得花是从哪里得到的,但潜意识总觉得这对她很重要,小心放好后,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捋捋思绪,其实她确实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还有着之前零星的记忆,记得好像是出来旅游的。

萧闲坐在屋檐,抬头望着星空,城楠手里捧着一张烙饼在旁边啃。

“我总感觉自我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城楠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还想呢,那差不多都是前尘往事,你不是都忘了吗?”

萧闲微微倚向城楠,“其实当年……啧,我对这件事的印象还是很模糊,问甘霄,他也不说。当年那个封印我只会用又不会解,只有他知道发生什么,结果问他不是沉默,就是不知道。”

城楠喝了口水,“你也理解一下,他总不会害你的,我记得当年你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了,总归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呵呵,你看他那个老成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那性子天生的,不然我还以为以前跟着他一起生活,那个我古板的要死,才养成他这种性格。”

城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思考着现在的萧闲古板的样子觉得还是别了,有点惊悚。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便偏开来,聊到旁处去了。

周臻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留一两天,只是以为他们是想稍作休整,需要些时间,可城楠确是清楚,他们并无行李要收拾,况且都不是凡人,若是整理,一道法术便可解决。

萧闲直起身来,“甘霄呢,他已经过去了吗?”

“过去了我们也差不多可以过去了,要不要跟周臻说一声?”

“现在是丑时,就不打扰她了。”萧闲站起身往客房处望了眼,屋内的烛灯已经被熄灭了,想是已经歇下了。

城楠拢了拢衣袖,他垂眸拢袖,素白的衣料如水纹般在腕间一叠,指尖掠过处,空气忽然凝滞。

他抬腕一划,指尖绽出一点青芒,如萤火坠入静潭,在虚空中荡开涟漪。霎时间,细密的金色篆文自他袖底游出,蜿蜒盘绕,首尾相衔,结成一道浮空的阵。微微往下一按,阵法便笼罩整个客房,将里面的空间和外界声响彻底隔绝开来。

若是有旁人在,便会发现这种阵法原本是需要十二人同时施力,耗费半个时辰才能完成,而他只是指尖轻点,瞬息即成。

“走。”

两人隐匿身形,并未停留太久,便出了房门,很快就到了地方。

山顶的风像一把钝刀,刮得人皮肤生疼。夜雾被撕成缕缕残絮,在裸露的岩石间来回呼啸。几株歪脖松蜷缩在背风处,枝干上凝结的霜壳簌簌剥落,坠地的声音被风吞没。

萧闲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此处已经距离那个小院子很远了。里面的那维持着四季如春般的阵法自然影响不到此地。

甘霄早早等在那里,盘坐于地,冷风吹打,衣袍翻飞,他没受任何影响,眼睫低垂着,听到动静,微微抬眸,“你决定好了吗?”

萧闲目光投向远处,没有焦点,仿佛望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山风卷起他的衣袂,在寂静中猎猎作响。许久他才张口,声音轻的几乎要被风声吞没,“决定好了,我也不能总是待在这里。”

萧闲看着两人,在风声中开口,“谢谢。”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萧闲揉了揉城楠的发顶,少年柔软的黑发在指尖微微陷落,像一片柔软的云,“我们家城楠还经常会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好吃的给我,我都知道的。”他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还有你,甘霄,你本来也可以跟着他一起出去的,甚至不用回来,却陪我一直在此地待了这么久,虚度了这么多年光阴,我如果再待下去,倒是成了缩头乌龟。”

甘霄蹙着眉头,“你不能混为一谈,也不算虚度,本就是因为你镇守此地,才换来了人间的安宁。”

“可我怕呀。”萧闲低垂着脑袋,“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这封印我一直守着,底下的那个东西一直被压制着,虽然如今已经平静了许久,但我怕我不在的时候镇压不住。”

甘霄抬眸,“但你不是来了吗?有我们在,你不用怕。”

城楠也附和着,“对呀,有我们在呢,之前我们都已经做过很多的布置了,各个山脚都有阵法,出事了我们也能知道及时赶回来的。而且这次刚好是百年难得的玄煞天,定能事半功倍。然后我们就可以到外面去,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现在外面发展的很快,美景数不胜数。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闲点点头,“嗯,那我们开始吧。”

他们之前就已经很多次加固阵法,只不过这次既然想要离开这里,那这法阵肯定是轻易不得解,这法阵本就繁复精密,光是理清其中脉络便已令人目眩。而每次加固更需谨守原阵根基,在其上再叠一层,或在此基础上再次加一道更是困难。

法阵设置不是只在这一个山上,范围也大的很,几道身影如惊鸿掠影,倏忽间已镇守八方山岳。

萧闲飘然落在了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甘霄则还在立于原本留有庭院的山上,城楠在距离较远在一个沼气弥漫的山上。

三人立于不同阵眼。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般施下法阵要有灵器符箓为辅,但今夜这法阵不同,若是自上往下纵观全局,会发现在这个阵法的中心,在微微散发着光芒,庭院里,粗壮的古树散发着微微的光辉,远在南极,那颗隐匿的小草也微微散发着光芒,随后几道光柱依照五行顺序八方守位次第亮起,在夜空中交织璀璨星辉,范围之大,甚至蔓延到了城市,但只亮了一瞬便被强硬按下,无人能发现。

萧闲看着正中心的光芒,他的元神就镇压在其中,这么多年早已与阵法脉络纠缠不清,几欲同化,这阵法他早已熟记于心,将仅剩的神力凝聚指尖,双手结印猛然向下压去,阵法之上光线交错缠绕,不需符纸,仅两指并拢在空中凌空勾勒几道符篆朝阵中而去。所过之处,狂风骤起,衣发在空中凌乱翻飞着。

阵中莹光闪烁,城楠微微喘息着一掌拍下,掌心触及山岩的刹那,整座荒山突然泛起一层青霭,翠绿藤蔓蜿蜒而下,垂落山头,散发着幽幽辉光,他的真身在南极偏僻角落处轻轻摇曳着,小小的如同枝干上的果实慢慢化作荧光如星河倒流般向北方阵眼处汇聚。他脚下的山上杂草丛生,足下附近百花盛开隐隐发散着幽光。那些枯死的草茎竟在月光下舒展,褪去焦黑,抽出半透明的嫩芽。岩隙间渗出幽蓝的露珠,所沾之处,丛丛无名之花破土而出,无香无蕊,莹白如雪,瓣薄似绡,随着灵气的脉动明灭闪烁,盛放至极处便纷然碎裂,化作万千光点升腾而起,与藤蔓的辉光交融流转。

甘霄双目微阖,灵识出窍,庭院古树枝桠疯长,他手掐法诀,深绿灵力自指尖涌出,与疯长的枝蔓一同向下蔓延。四周地面不断隆起,无数嫩芽顶开土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转眼便长成参天巨木。新生的枝叶间流淌着淡淡的灵光,与山间的花雨藤影交相辉映。

天边闪过一道苍白的雷光,如同利刃划破夜幕。阵法由灵力汇聚成型隐隐浮现在巨阵上空,阵成之时,地底隐隐有些震动,连带着方圆百里的山峦都微微震颤,忽而阵心迸发刺目强光,一股磅礴气浪自中心轰然炸裂,席卷四方。山间树木也被震的剧烈摇晃,落叶纷飞。

萧闲身形剧震,面色瞬间煞白如纸,一缕殷红自唇角蜿蜒而下,在下颌凝成血珠。他随意抹去血迹,毫不犹豫咬破指尖,殷红血珠悬浮空中,随着他快速变换的手诀再次结阵。余光却第一时间望向的是甘霄,毕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甘霄静立山巅,他面上仍是一派古井无波,连眉头都未皱分毫,唯有唇角抿出的冷硬线条泄露出几分痛楚。少年模样的面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垂落的右手食指指尖正缓缓渗出血珠,坠落在山岩上发出"嗒"的轻响,几条藤蔓突然自岩缝窜出。但他的灵力却越发汹涌,甚至原本清澈的眼眸都变得如同深潭般的墨绿色。庭院里的千年古木散发着深绿色的灵光,与他遥相呼应,那正是他的本相真身。

城楠指尖在周身大穴急点数下,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山风呼啸,将他散乱的发丝撕扯得狂舞,耳廓渗出的血丝在风中凝成细小的红珠。他眉峰紧蹙,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仍从灵台深处强抽出一缕本源精魄,南极那株小草的真元之力,化作莹绿流光直贯阵眼。他抬头向萧闲看去。

只见萧闲低眉敛目,染血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轻轻下压。刹那间,整座沉寂的大阵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层层叠叠的阵纹次第亮起温暖的金黄色光芒。那光芒似融化的金液缓缓流淌,与远处零星几点微弱的灯火遥相辉映。新旧两道阵法交融处泛起琥珀色的涟漪,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将整片山野温柔地拥入怀中。他的视线已然开始涣散,脚下大地剧烈震颤,仿佛在抗拒这重叠的阵法。

萧闲阖上双目,神识自阵中流转而出,化作一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又似星河倾泻般轰然压下。在那耀眼光华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始终挺直如松。

既然镇压了那么多次,这次也没什么不行的。

虽然元神抽离时的记忆已然模糊,但他知道那必定是自己的选择。至于为何记不清细节——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镇守此地,绝不能让封印中的东西重见天日。人间太平百余年,如今他也想去看看那万家灯火。

不过是加固封印罢了,这么多年,他的元神镇压在此处,维系着整个阵法的运转,而他在此处日夜守望着,以残存的神力镇守在此地,而今夜,天时已至。月华如练,地脉沉寂,正是彻底封镇的最佳时机。他望向远处零星的灯火,尽管满身血污,眼中却漾起温润的光:“城楠,待此间事了……带我和甘霄一起去尝尝你说的棉花糖,冰淇淋,慕斯蛋糕,可好?”声音沙哑却带着久违的轻松。

城楠正揉着渗血的耳朵,闻言眼睛一亮:“岂止这些!还有会冒泡的甜饮,还有好久没吃过的冰糖葫芦,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山巅之上,甘霄静立如松。月光描摹着他少年般清瘦的轮廓,将那道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单薄,“数千春秋,阵法终成。”他轻声叹道,声音如同落在青石上的雪粒般清冷干净。

话音未落,整座大阵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又在转瞬间归于沉寂。就在这明灭之间,原本大雪纷飞的寒冬山野,竟冒出无数莹白的花朵。花蕊中跳动着细碎的灵光,随着风雪轻轻摇曳,将整座荒山点缀得如同星河坠地。

如今大阵已成,但三人逸散的灵力太过浓郁,竟在这冰封的山野间催生出一场违背天时的花事。不同季节的花木此刻竞相盛放。粉白的花瓣与晶莹的冰凌相映成趣,构成一道荒诞又绝美的画卷。

萧闲烙下最后一道封印,天雷滚动,雪花飘散,神格彻底融入大阵之中,至此,他身上再无半分神息,只是凡界的一介散修。萧闲对此很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因此得到或失去什么。既没有享受到身为上神的尊崇,自然也没什么可失去的。细雪落满肩头时,他低头端详自己的手掌——除了灵力变得稀薄些,与往日并无二致。

萧闲转动手腕,指尖随意捏了个诀,一缕微弱的灵力便如游鱼般在指间流转。虽说千年修为尽付东流,但那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消失:符箓要诀、阵法精妙、法器操控......这些年来翻阅过的典籍,早就像呼吸般成了本能。

但他如今灵力微弱,善后之事已然力不从心。“城楠,就拜托你啦!”萧闲微微俯身,指尖轻触脚边那一簇簇随风摇曳的小白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晕。

他的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春日里踏青的文人,丝毫看不出方才经历了惊天动地的阵法更迭。发间落满的细雪渐渐融化,在鬓角凝成几滴剔透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时,倒像是流年悄然逝去的痕迹。

城楠闻言,正了正神色,双手掐诀间周身灵力涌动。他足下的藤蔓突然疯长,如翡翠般的藤条交织成网,将散落的灵力余波一一收拢。动作间咕哝着:“这些花失了灵力滋养,怕是不出三日便要凋零了。”

甘霄闻言,广袖轻扬。霎时间,整座山野的无名花朵无风自动,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齐齐浮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他指尖一点,那些露珠带着花朵便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如星河倒卷般没入他袖中。“带回庭院栽种便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南边向阳处,可活。”

萧闲望着天边泛起的第一缕晨光,染血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化作水珠,轻声笑道:“走吧,回家。”

山间树木挺立,新生的花朵在晨光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这一夜的风雪、阵法、生死相托,最终都化作了归途上最平淡的几个字。

山间小径上,晨露未晞,城楠曾好奇问他,这个阵之前是怎么结成的,萧闲闻言轻笑,随手拂开挡路的枝条,半真半假地答道:“少说也得百八十个修士吧。不然阵法未成就该散了架。”他踢开一块碎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除了维持阵眼的神力,还得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那些年耗费的,可不止我一个人的修为。”

谈话间,三人已回到庭院。城楠掐诀念咒,指尖青光一闪,周臻屋外的阵法应声而解。甘霄则径直走向庭院南角,袖中星芒洒落,那些采集的花纷纷没入土中,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待一切打理妥当,东方已然泛白,庭院里还氤氲着破晓时分的薄雾。萧闲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染血的衣袖在晨风中轻轻摆动。"我去灶房准备早膳,"他揉着后颈问道,"你们想吃些什么?"

甘霄正在南檐下整理花种,头也不抬地应道:"昨日剩的红豆,煮了便是。"广袖轻拂间,点点星辉洒落,那些自山野带回的奇花异草纷纷没入沃土。晨光熹微中,花瓣次第舒展,转眼间整个庭院便重现了山间那场绚烂花事。

恰在此时,周臻推门而出。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满院盛景时,顿时愣在原地——昨夜还寻常的庭院,此刻竟开满了不应季的奇花异草。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滚动,折射出七彩光晕,美得不似人间景象。

她依稀记得昨夜早早歇下,却辗转难眠,更深露重,总觉得屋外似有异响,可凝神细听时又万籁俱寂。直到一道白光透过窗纸闪过,那些莫名的躁动才骤然平息。她当时支起身子望向窗外,只见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想着许是自己多心,便又躺下睡了。

此刻看着满院违背天时的繁花,周臻忽然意识到,昨夜那阵白光恐怕并非幻觉。

鸿蒙初判时,三界分立,神格为尊。

上神掌天地法则,司万物轮回,其神识通彻九霄,与天道同寿。仙人褪凡骨登仙籍,持灵识游历三界,一步之差,便是千年修行。凡人修行,皆因仙泽而定命数——功德无量者转世,修行如顺水行舟;无缘者,纵使天资卓绝,亦难破天堑。

三千大道,众生争渡。

修剑者斩因果,修阵者囚神魔,炼体者碎山河。草木精怪、飞禽走兽,持正念则修灵力,堕邪妄则生妖脉。神堕为凡,凡悟近仙,仙劫过方可窥神位——天道无情,唯衡不破。

而如今,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三界太平,神隐仙遁。上神踪迹渺茫,仙人独居世外,偶现红尘,亦不过淡漠一瞥。修士仍在,却少问飞升;妖灵尚存,却不敢造次。仙泽虽在,却再难掀起波澜。

大道至简,终归平凡。

或许,这便是天道最终的沉寂。

周臻倚着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片花瓣。她本以为萧闲三人不过是寻常的隐修之士,可眼前种种却处处透着蹊跷——三人略显虚浮的气息,门前残留的阵法痕迹,还有这满院违背天时的繁花。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那道几不可察的灵纹。按理说,以城楠的修为不该留下如此明显的施法痕迹,但他刚刚清除完成善后工作,灵力已然虚弱,本源又消耗过度,自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罢了。”周臻轻叹一声,将袖中花瓣碾作一缕香尘。作为一只道行尚浅的闲散小妖,她深谙的看破不说破的道理。至少,这三人待她以诚,既无加害之意,又何必深究那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晨风吹过,满院奇花摇曳生姿。她望着花丛中忙碌的三人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左右不是什么坏人便是。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尖,转身回屋收拾行囊。再过一两日,等这几位随她一同去往人间,想必会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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