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女厕里，响起一阵阵笑声，随之而来的是巴掌的清脆声。

“童叙，你是不是狗啊？哈哈哈……”

“快给艺姐叫几声！”

随之而来的又是哄笑声。

一个女孩子眼中无光，隐忍着泪水，嘴角红肿，几乎恳求的眼神望着一位笑得最欢的女孩子，“我……今天得早点回去……”

女孩子挑眉，“那你叫几声给我听听。”

童叙艰难地开口，“汪……汪……”

“狗想回家啊？”

“汪……”

“哈哈哈，等会啊，把那水端来，给狗洗澡先！”

童叙慌张地看着带头女孩子，“不要，求你了不要……”

“哈哈哈……”

随着笑声，一盆冷水已然倒在她身上。

现在是秋天，冷得刺骨。

女孩子们笑着出去了，“真臭哈哈哈……”

童叙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抱着膝盖小声地哭了起来，像猫叫一样。

童叙死死咬住牙关，还有两年，再忍忍，马上熬出去了。

快了……

……

童叙走在小路上，身上湿哒哒的，现在是六点四十，路上的行人许多，看见童叙都只是同情地摇摇头，“多可怜的小姑娘。”

多可怜……

童叙路过小巷子的时候，一位大爷看见她，挥着扇子道：“别进去，你妈里头有客人。”

童叙脚步一顿，低声道：“知道了。”

童叙就这样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

过了许久，才僵硬地转身，“陈伯，我……”

“去吧。”

童叙转身离去。

身上的水还没有干，风吹了来，冷得刺骨。

……

童叙坐在一个便利店面前，捧着一碗米粉，狼狈地吃着。

便利店老板看着门外那个女孩子，皱着眉，想把她赶走。

老板娘叹气，拦住了他，“孩子可怜，算了吧。”

“可她太狼狈了啊！”

“各有各苦，也是个可怜的小孩，拿瓶水给她吧。”

门吱呀地推开了，童叙起身，想走开，可能挡住人家做生意了吧……

“小姑娘，过来。”

老板娘温柔地望着她。

童叙抬头，湿漉漉的眸子有些疑惑，老板娘递来一瓶气泡水，“别噎着。”

“……谢谢。”

“早点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

童叙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才敢回家。

破旧的巷子楼，几乎没有灯，黑黑的，全凭直觉上楼梯，童叙在这里五年了，闭着眼睛也会走。

到了他们那一层，童叙拿出有些湿的钥匙，破旧的老铁门已经不堪重负，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废品。

一阵脚步声响起，童叙转过头，与一双黑眸对上。

黑眸的男孩子。

挺好看的。

童叙只有这个念头。

郑期撩起眼皮，懒散地看了童叙几眼，才别过头，一双眸子满是漫不经心，一米八的身子让这个一米九的地方显得特别窄。

郑期站在童叙对门门口，用脚用力踹了两下，清冷的声音响起，“李二狗，开门。”

一副吊里郎当的模样。

是个坏孩子。

这是童叙的第二个念头。

郑期终于察觉到身后的女孩子在看自己了，皱着眉头看着童叙，“没看过讨债？”

童叙迟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对门的李二狗昨天就跑了。

最后还是开了口。

“……那个……”

郑期有些没耐心了，“那个什么？你tm要说什么？没微信没qq，滚。”

“李二狗昨天就跑了。”

俩个人几乎同时说。

童叙一顿，郑期皱着眉头，“走了？”

童叙听清郑期刚刚的话，也是，不用多嘴，惹人不快。

脚步一抬，麻利地关上了门。

留下郑期一个人烦躁。

……

“回来了？”

媪子娜撩起眼皮，打量了一会自己的女儿，才挥挥手，“吃饭去吧。”

“嗯。”

童叙走进厨房，一如既往，蛋炒饭。

已经有点冷了。

童叙不在意地吃了几口，垫饱肚子后，路过媪子娜的时候脚步一顿，轻声道：“妈，我今天考了第一名。”

媪子娜不在意地点点头，“下个星期有份零工，你去吧，一天两百。”

童叙几乎不可察觉地点点头。

“好。”

……

童叙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床尾那片墙全是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数学竞赛，英语竞赛……

以及床头，那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童洋在童叙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死于车祸。

童叙记得，媪子娜是位书香门第的女孩子，知书达礼。

自从童洋死后，她就变成这幅样子，幸好，她还不是六亲不认，没有舍弃童叙。

媪子娜总爱说，她那双眸子像极了她，像极了嫁给童洋之前的她。

可她不是媪子娜，不是她。

童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是那个男孩子的一举一动。

长得很好看，好看到童叙无话可夸。

一双眸子淡然，却又让人心动。

是个比女孩子还好看的人。

……

第二天，童叙刚走进教室，就看见自己位置上坐了个人，吊里郎当的，一只脚踩在她凳子上面，背对着自己。

童叙习以为常，以为又是董然派来的。

“同学，让一下。”

郑期略带不爽地转头看向那个打扰自己的人。

俩人对视一眼后，皆一愣。

“是你？”

郑期皱着眉头，略带震惊。

旁边一脸狗腿的男孩子翻了个白眼，“狗东西，没听见郑爷和你说话？”

童叙继续直视郑期，“同学，让一下。”

郑期一想起来昨天的事，就气得牙痒，“我不让呢？”

童叙没再作声，郑期勾起嘴角，就这样吊里郎当地踩着她板凳，挑挑眉。

三秒后，童叙垂下眸子，“对不起。”

郑期有些一愣，这么……怂？

“请郑爷……让让我。”

郑期盯着童叙的脸，许久，才扯扯嘴角，“长得真丑。”

郑期站起来，对着旁边狗腿的道：“拿你外套擦干净，老子的鞋印她板凳也配有？”

童叙微愣，看似是嫌弃自己，却好像在帮自己？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教室里的女孩子都略带羞涩，希望这位爷坐在自己旁边，郑期用脚勾来一板凳，对旁边那没什么存在感的狗腿小弟抬抬下巴，懒散地说：“去拿个桌子。”

“……哥，你坐这？”

狗腿一脸震惊，不是吧？和丑八怪在一起坐？

“怎么？没手？”

狗腿连忙去扛桌子。

郑期靠在搬来的桌子上，凤眼微眯，“喂，我叫郑期，新同桌。”

少年的嗓音好听，本来挺清冷的声音，在童叙耳里，却是说不出的缠绵，尤其是略带笑意，扯长了最后两字的尾音，有心人听了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童叙抬起头，撞上郑期笑眯眯的眼睛。

他这种行为，童叙知道，这是给她惹麻烦。

他不好欺负女孩子，但是女孩子可以欺负女孩子。

“童叙。”

童叙错开目光交流。

……

果然，一下课，这点事情就传到了董然的耳里。

放学的时候，童叙就被董然带人堵在教室门口。

教室监控已经被拔了。

董然笑得格外灿烂，但是话却格外刺人，“我的小狗啊，你挺厉害的，居然勾搭上了郑哥哥？”

童叙垂下眸子，郑期那股子吊里郎当的气质，就看的出来他不简单，至少，是个有钱人。

董然爸爸算是暴发户，在那些上流圈子里，想必接触了一些人。

比如郑期。

“对不起。”童叙说这三个字已经麻木。

董然勾起嘴角，向来不动手的她，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没怎么用力，但是她指甲刮伤了自己。

董然看了看自己的美甲，略带可惜，“不能亲自调教小狗了，毕竟做了美甲。”

郑期抱着篮球，一脸悠闲地靠在教室外的墙壁上面。

如他所愿。

郑期一边听着董然骂人的话，一边掏出手机打游戏。

直到巴掌声响起来。

郑期微微一笑，啧，打得好。

董然嚣张的声音又响起来，“把她衣服扒了，拍照！tmd老娘让她勾搭人。”

郑期一愣。

扒衣服？

自己好像只是想报复一下那位白兔同桌。

童叙一脸慌张，一边拍打着她们的手，一边哭着说：“不要，我错了……”

董然刚打开摄像头，教室门突然被踹开。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郑期就这样靠着门，眼睛微眯，左手持着手机，懒散地道：“干什么呢？”

童叙泪水止不住地滴下。

郑期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看到童叙狼狈样子后，微微皱眉，将外套脱了下来，丢在她头上，“披上。”

童叙乖乖披好。

郑期叹气，转身对着董然，皮笑肉不笑地道：“过分了吧？董……小姐？”

董然呼吸一顿，灿灿道：“我只是觉得……童叙同学打扰了您！稍微惩罚了一下……”

越说越小声。

郑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董小姐，还真是……谢谢你呢？”

“不谢……不用谢……”

郑期转头，气定神闲地道：“坐什么？起来，回家。”

童叙慌张地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董然，我让你动手了吗？”

郑期就这样，站在童叙面前，懒散地开口。

他也有这样的资本。

郑家小少爷，性格不羁。

“我只是……”

“c，行了，滚。”

三秒后，教室只有他们俩个人。

童叙轻声道：“谢谢。”

“不会反抗？”

童叙不作声。

“怕了你，走吧。”

“…谢谢。”

郑期顿时气笑了，真是软弱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