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脚步走回了秦岳家。对这个世界知道得越多,我越明白我不可能离开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系统就察觉我的存在,扔给我一个无聊的剧本,让我的余生都被框在其中。
秦岳已经下班到家了,他正窝在沙发上看书。秦岳下班早的话我就一定能看到他捧着一本书在看,估计也是剧本给安排好的吧。
听见关门的声音,秦岳放下手里的书,随口招呼着:”回来了?今天你知道怎么回家了吗?”我郁闷地摆放好鞋:“没。”
不仅没有,还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可真令人丧气。
连着几天我都没怎么合过眼,躺在床上就是想这该死的破系统以及家里的小耶。小耶是只萨摩耶,是我用第一笔稿费给领进来的。还记得带它回家那天我只有那么兴奋了,抱着电话跟我闺蜜吹了两个小时。当然,是抱着小狗打的。
第四天晚上,我照例陷入了思索。白天到街上找人打听,晚上又在床上胡思乱想,每天的生活只能用筋疲力尽这个词来形容。
“系统、严密,掌控......"我默念着。“等等”,我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起来,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把这个世界拿来作一个比喻,系统连接着每一个人,从每一个人身上都拉出了一根致密的线,这些线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那如果有谁能被我说动,线断掉了,等达到一定数目的时候,里面的水就会流出来了,我是不是就能够顺着水流回家了呢?可是这样太抽象了,我的比喻不一定是对的,而且不太可能成功。
秦岳今天到家很晚,直到晚上十点半我才听见开锁的声音。我披上外套冲到了门口,正好撞见玄关处的秦岳。我妄想他能做第一根断掉的”线“。
秦岳被我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听完,半晌没说话,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我略微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我想要的回答,可惜没有。
“系统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我一直都是按照系统说的做,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我的大脑告诉我说你的话也许有道理,但那仅限于有道理。我可以相信你真的是误闯进来的,可以支持你回家,虽然这听上去很神奇,也很荒谬。但是我不能质疑自己的生活,更不会质疑系统。”
这一串话哗啦灌进我的脑子,我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一句话,我沮丧地泄了气。说动这里的人不去听系统的话似乎不太可能,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剧本生活,没有人愿意跳出框架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的世界上存在爱吗?“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秦岳好像没理解我在说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写满了不解。
"如果你们遇到了一个人,当然,这肯定是系统安排好的你们会相遇。然后系统让你们约会,相爱,结婚,生子......"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就相爱了吗?系统说你们会,你们就会吗?一位母亲对他的孩子好,告诉孩子她爱他,这肯定也是你们所谓的系统规定好的,那这真的是爱吗?这不就是你们在表演吗,你们真的感受到了爱是什么吗?“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扯到”爱“上面。我的大脑好像化成了一张空白的画纸,上面涂抹着一层又一层灰色的,已经干涸的颜料,那些灰色的颜料是无奈与绝望以及不甘的混合产物。我知道我说着些没有用,秦岳听不懂的,连我自己都听不懂。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先回房间了。“我撂下一句硬邦邦的道歉,轻轻地踩着拖鞋离开了。
后来我没再和秦越说过这个想法,但是我知道秦岳也在努力为我找寻回去的办法,我很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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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是个很好的人,平素里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待人彬彬有礼,而且要是他下班得早,他就会包了晚饭。
除了每天溜两趟狗之后几乎哪都不去的我不仅宅,还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懒。把家里收拾得能看就是我的极限了,做饭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顿顿靠外卖解决。我自惭形秽。
吃完饭后我收拾了桌子,就喜欢拉着他聊天。
我不是个特别外向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多话说。秦岳只是认真地听,不怎么说话。
我喜欢往落地窗前搬两张椅子,他就坐在上面,听我说。
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家里的小耶。我说我以前特别喜欢小动物,但是往家里带什么,我妈就往外扔什么。我捡得最多的就是流浪狗,大的小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我妈说细菌多,脏。
说着说着,我又说到我妈撕了我写的手稿,说我爸妈花大价钱给我补课,说我喜欢文科但是他们改了我的志愿,说我要当作家。
说着说着我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大都是些颠来倒去的废话。秦岳说他也喜欢小动物,十多年前他捡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前年被车给撞死了。我就开始安慰他,说小猫会变成一朵漂亮的花的,以前看见我妈扔了我的狗之后我就是这么想的,每一次都是。
我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我不知道那些小动物会怎么样,我明明每次都很尽力地把它们藏起来,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说到最后我就累了,靠在椅背上看天上挂着的星星,但更多的时候一颗也看不到。城市里多得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明晃晃的霓虹灯下,月亮都黯然失色。
我看见夜晚的天空依旧不再是深蓝色了,而是像黑色的布外面蒙了层橘红色的纱,黑色被蒙在橘色里面,像关着怪物,而那橘红色是霓虹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