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渊国,景帝三年,北辰王府最西端的柴房里:
苏子晞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席上,任谁也不想不到堂堂北辰王王妃竟会如此狼狈。
苏子晞透过破烂的屋顶看着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她笑了,笑得灿烂而美丽。尽管血混着泥沾满了其全身,但怎么也挡不住她满身的骄傲。
这时,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开口说道:“苏子晞你好样的,淑儿中毒晕倒了,你的计谋得成了。你若是本本分分做好你的北辰王妃,本王还能给你作为王妃的体面,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淑儿,自此本王会让你知道千方百计地嫁给我是你这辈子的噩梦。”
苏子晞不说话,她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这能蜷着身子扶在草席角落,她不想去看慕容宸,近十年的追随让她很累。
慕容宸见苏子晞没说话,只当是对方承认了自己干的“好事”,便吩咐手下带着人进来。
慕容宸俯下身,掐着苏子晞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你自找的,你放心取心头血不会要你的命,你的命我还要留着好好玩。”
苏子晞稍稍动了一下,希望让自己坐起来,可瞬间背后的伤便撕裂了,血水混着被泥土染脏的衣袍。
她太累了,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加之背上的疼痛疼得她直冒冷汗,她好痛啊……可再痛怎么会有比得过心痛。
太医已经进来了,他为苏子晞把了把脉,示意慕容宸可以开始了。
苏子晞低了低头,她一生不认命,可这次她认命了。冰冷的小刀划破了她的皮肤,血液瞬间犹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太医拿着一个玉碗,待血液盛满后开口道:
“殿下,乘着心头血还热,赶快给淑侧妃送去。”
慕容宸接过玉碗,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太医拿出止血的药草,帮苏子晞敷好后,留了些止血的草药和绷带还有治伤的药膏便离开了。
夜晚,刺骨的寒风穿透草屋冻得屋里的人儿瑟瑟发抖,心口仍在烫着血。心上的伤哪是一点点草药即可痊愈的。
苏子晞倚着柴垛,冷风吹得她头晕,久经沙场,自是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可仅有这次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而另一边的暖阁里:
上官淑咽下苏子晞的心头血后,倚在慕容宸的怀里,娇滴滴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王爷~姐姐没事吧,淑儿不要紧的,终究是淑儿的错,不该阻了您和姐姐的情分。”
慕容宸抱着上官淑的手紧了些,不由埋怨如果不是苏子晞棒打鸳鸯,淑儿才是北辰王妃,可现在自己的宝贝淑儿受了伤却不得不为阻了王妃和王爷恩爱而自责。
一想到这,慕容宸就满心心疼。
“淑儿,你才是我认定的妻子,苏子晞她那是自找的,你好好养身体,本王守着你。”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上官淑甚是满意,窝在慕容宸的怀里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撒在大地上,透过柴房破旧的窗,照在苏子晞惨白的脸上。她发烧了,几乎一夜未眠使得她很是憔悴,血水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的。苏子晞睁开眼,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今天是除夕家宴,她作为北辰王妃是断不能不去的。
经历了昨晚的生死门,苏子晞已经对慕容宸彻底死心了。十年的年少错爱就当是一场春秋大梦,她是威风凌凌的将军,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的苏子晞。
苏子晞嫁于慕容宸已一年多了,这一年来她总想着慕容宸只是不了解自己,等他感受到自己的爱了便会爱上自己。可是不然,无论她怎么讨好他,他永远都只会把笑容留给上官淑,有时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给她。
她顺着透进来的光,看着窗外,有人来了……
芙蓉:“王妃,奴婢带您去沐浴更衣。”
苏子没说话,她发烧了,只是倚靠在柴垛旁呆呆地看着门外。若不是她的鼻下还有气,任谁都要认为这位王妃薨了。
芙蓉见对方没搭话,猜也猜到是对方伤势过于严重又没处理好还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吹病了,现在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芙蓉有些可怜眼下这位所谓的王妃。王妃为人谦和,出身将门的她脾气好不说还很关心他们这些下人,比起上官侧妃,北辰王府所以人都更爱戴王妃。可这所有人中唯独北辰王除外。
芙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苏子晞起来,她知道苏子晞背后和胸前都有伤,只好把她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拖着她缓缓的走。
苏子晞走的每一步都会撕裂伤口,可她不喊不闹只是任由芙蓉带她回偏殿。
到了偏殿,芙蓉按照吩咐准备拿着药膏给苏子晞上药。可在撕开她被血染成的暗红色的外衣时,她彻底被吓到了,原本如羊脂般白皙的皮肤此刻布满狰狞的伤痕。
芙蓉吓得有点手抖,她年岁不大,怎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免问了一句:
“王妃,疼吗?奴婢多嘴一句,您如此真的值得吗?”
苏子晞终于开口了,沙哑的声音中没了往日的温柔:
“哈哈哈,你一个小丫鬟都能问一句我疼吗?为什么他不能,为什么他永远听不进我说的话。”
芙蓉不说话,看着大笑的苏子晞她很是心疼,哪家的王妃会和她一样,明明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却过着如此生活。她耐着怕,小心翼翼地为苏子晞上药,包扎。
守了这么重的伤是不能碰水的,芙蓉便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为苏子晞擦拭伤口,又给她梳好发髻换上上宫宴要穿的礼服。
一切都完成后芙蓉刚打算出去,苏子晞拉住她的手道:
“谢谢了,我不受宠你还能这么细心帮我,我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你先拿着这块玉佩,如果你不嫌弃,这支金钗你也拿着。?”
苏子晞结下系在腰间的玉佩,又拔下头上的发钗递给芙蓉。
芙蓉没接,她低了低头开口道:“王妃抬爱了,这都是应该的,王妃的赏赐太贵重了,芙蓉不要。”
苏子晞顿了顿手,笑了笑道:
“那好,你扶我起来吧,时辰也不早了,该去皇宫了。”
芙蓉应了一声,便扶着苏子晞往外走。苏子晞很高但却轻得不像话,如果让芙蓉背着她走几里路都是可以的。
刚到王府门口,上官侧妃挽着慕容宸婉婉走来,本来按规矩来说侧妃是不能和王爷共乘一架车的。可上官淑是谁,上官大小姐,北辰王慕容宸的心尖宠有什么是她不能的。
苏子晞忍着浑身的痛,按礼数地扶了扶身。在慕容宸上车后自行上了后面的。
苏子晞不想看见上官淑和慕容宸你侬我侬,尽管知道这不和规矩,但还是坐在了侧妃的马车。
苏子晞倚靠在马车的窗边,身上的伤尽管敷了药依旧的疼,战场上她也受过许多伤,所以习惯了忍着不说,既不让亲人担心也不让敌人开心。
北辰王府离皇宫不远,没过多久便道了,宫使们已经习惯了和北辰王一同下来的是侧妃,见怪不怪地扶着王妃从侧妃的马车中走出来。
下了车,苏子晞又叫芙蓉扶着自己。她没同慕容宸他们先去太后那请安,反而去了皇帝那。
大殿内:
在门口时,苏子晞便让芙蓉留在了门口,自己则是缓步走上殿内。
她是先帝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本就有这见圣驾可不拜的特权,但这次她跪了。
苏子晞挺直腰板,跪在殿前,开口说道:
“陛下,眼下边境战乱,烽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作为将军臣理因第一时间奔赴前线,碍着王妃的体统一直拖到现在。为赎罪,臣愿亲自领兵为陛下分忧,为我南渊效力。”
慕容昊:“皇婶,你快请起,朕知你体恤民生,但如今你毕竟成了朕的皇婶,让你上战场岂不是剥了我皇家的颜面,告诉别人我南渊无人。”
苏子晞自是考虑道了这些,语气肯定地说道:
“陛下,臣无此意,既然是顾虑到北辰王,臣愿与北辰王和离。”
“当真?”慕容昊有些震惊,但毕竟是皇帝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他是高兴的,虽说南渊不缺苏子晞这位女将,但现在苏老将军南下平反,苏子晞几位兄长又都驻守边疆,自己又刚继承大统朝局动荡,现下确实没有比苏子晞更适合的人去领兵出征了。
苏子晞回应:“自然,臣自知这一年来碌碌无为,实属得不配位,是臣配不上北辰王,现臣自请下堂,臣肯请陛下下旨允臣和北辰王殿下和离。”
慕容昊扣了扣扳指,说道:
“既爱卿如此决绝,那朕这便下旨,允你与皇叔和离奔赴前线。”
慕容昊早就忌惮自己的九皇叔了,本来慕容宸便手握南渊四分之一的兵权再加之三年前立新帝有功,现在朝野上任谁不对其毕恭毕敬,再加之他的王妃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苏家嫡女,虽说只是一届女流手上却握着南渊另外四分之一的兵权。这样两人在一起,慕容昊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也是自然的,见苏子晞愿意和离,慕容昊自是欢喜的,没等几分钟便拟好圣旨给了苏子晞。
苏子晞接过圣旨,道:
“谢主隆恩!”
慕容昊挥了挥手示意苏子晞下去后,苏子晞站起身,拿着圣旨准备去找慕容宸。
好巧不巧,苏子晞刚出殿门,便撞见从太后那请晚安的慕容宸和上官淑要来拜见皇上。
慕容宸刚见到苏子晞便回想道了上官淑在太后那受得憋屈,上来就是一巴掌向苏子晞扇去,口中还质问道: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因为你淑儿挨了好一阵吗?”
慕容宸一巴掌很用力,身有伤的苏子晞自是逼不开的,一巴掌下来苏子晞便倒在了地上。
芙蓉见状,刚想去扶便被慕容宸叫住道:
“扶什么扶,这是她自找的,在用先皇逼迫与我成亲时在给淑儿下毒时就应该清楚自己的下场。”
苏子晞笑了笑,自己站不起来,索性边坐着,抬头看着慕容宸道:
“是啊,是我不知好歹,现在我梦醒了,殿下我们和离吧。”
听了苏子晞的话慕容宸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近十年的人竟然会开口说要和自己和离,同自己彻底撇清关系。
这时,站在一边的上官淑忽然哽咽道:“姐姐,对不起,是淑儿不懂事,你不要与王爷和离,淑儿离开就是了。”
说着,上官淑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慕容宸听着,心里满是对上官淑的愧疚,一把便将其揽在了怀里。
这时,苏子晞已被芙蓉扶了起来,原本被衣裙挡住的圣旨也露在了外面,她扶了扶身上的会,看着眼前的老套戏码,开口说道:
“不必了,慕容宸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的机会,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