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前
三月的风还裹着料峭的冷,刮过墓碑前的松柏,簌簌响得像谁在悄悄说话。丫丫被陌白牵着,小皮鞋踩在新翻的泥土上,沾了些湿软的草屑——这双鞋是陌白妈妈新给她买的,米白色,鞋头绣着只小兔子,比上次那双沾着黄土的粉色皮鞋软多了,可她还是悄悄把脚往里缩了缩,总觉得少了点熟悉的温度。
陌白走得很慢,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布手套传过来,稳得很。他另一只手拎着个纸袋,里面装着丫丫昨天画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人,两个大人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孩,小孩手里还举着颗糖葫芦,是她过年时爸妈带她去巷口买的那种。
墓碑很新,黑亮的石面上刻着爸妈的名字,照片里的他们笑得还是那么暖,妈妈嘴角的梨涡看得清清楚楚。丫丫挣开陌白的手,小跑到碑前,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照片里妈妈的脸。石面冰凉,比冬天的玻璃窗还冷,她指尖顿了顿,又摸了摸爸爸的袖口——以前爸爸总把她的小手揣进这里面,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爸爸,妈妈,”她声音小小的,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我带大哥哥来啦。”
陌白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把纸袋里的画拿出来,小心地靠在墓碑旁,又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味的糖,剥了糖纸递给她——甜丝丝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她攥在手里,糖纸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
“叔叔阿姨,”陌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眼睛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以后丫丫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我会带她去看大熊猫,也会帮她扎小辫,你们放心。”
丫丫嚼着糖,橘子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可眼睛却慢慢红了。她突然想起车祸那天,妈妈也是这样,把一颗橘子糖塞进她嘴里,说“丫丫乖,等会儿到了地方,妈妈再给你买”。现在糖还是甜的,可妈妈的手再也不能帮她剥糖纸了。
风又吹过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绕着墓碑打了个转。丫丫突然往陌白身边靠了靠,小手抓住他的衣角,抬头看着他:“大哥哥,爸妈会不会知道,我现在有新的家了呀?”
陌白蹲下来,把她抱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会的,他们在天上看着呢,看到丫丫好好的,他们会很高兴的。”
丫丫把脸埋在陌白的外套里,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和爸妈以前用的那种不一样,可很安心。她攥着橘子糖的手紧了紧,糖块在掌心化了一点,黏糊糊的,像妈妈以前抱着她时,身上暖暖的温度。
远处的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慢悠悠地往远处走。丫丫看着那些云,突然小声说:“爸妈,我会听话的,也会记得你们的。”
风把她的话吹向墓碑,石面上的照片依旧笑着,仿佛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陌白抱着她,轻轻站起来,往山下走。丫丫的小皮鞋踩在泥土上,一步一步,慢慢远离了墓碑,可她攥着糖的手,却一直没松开——那是妈妈喜欢的味道,也是她心里,永远不会忘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