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秦暄还来不及骂梁翊,就在焙雪的目送下,带着包袱南下,折腾了半月才到了南境,穿得衣服也愈发破旧,到了县里,物资有限,只有粗布衣裳换,又被顺走了钱袋子。
秦暄硬着头皮,日夜兼程来到这小地方,心想着找到元阆就能解决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苦了。可是他却发现路上只有几个孩子,连个能问路的大人都没有。
秦暄虽在心里问候了梁翊好几遍,也只能寄希望于这群孩子,孩子们少见外乡人,看见秦暄也很是新奇。秦暄正不知如何打招呼时,想到临行前焙雪怕他被骗财而食不果腹硬塞的几块糖。
一刻钟后,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秦暄又走过好几段弯弯绕绕的小路,路上歇息了好几次,才来到元阆所在的田地。
秦暄扫视了好几圈,除了地里干活的男人,树荫下晒太阳的瘸腿老者,哪也不见元阆的身影。
秦暄便弯下腰扭头向着带路的稍大的孩子问,“小妹妹,你说元大人在这里,可我怎么找不见呀?”
“大哥哥,大人就在那儿呀!你不说认识大人吗?”阿星指着田里说,转念一想,“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大人说的人贩子,先拿些吃食哄骗我们,说是寻个人套近乎,然后想抓我们去卖个好价钱!”
“阿小,圆圆,快去找地里找你阿爹还有大人!”只听阿星一声令下,娃娃们把手上玩耍的树枝拿起来朝着秦暄一顿扔,然后大娃子提溜着稍小的奶娃子,一溜烟跑了。秦暄也不能反抗,追着孩子们,只能一路喊,“误会了,误会了!别走呀!”
先到的三个奶娃子在田里咿咿呀呀解释不清,拉着自己爹爹。地里的男人们本不想理会,只觉着是哪里的鸟窝又被捅了。直到一阵阵声响从远处飘来,越来越近,原来是娃娃们喊救命的声。几个会点功夫的男人让元阆在后头待着,当即拿着镰刀和麻绳冲上前去了,全然不听元阆那句别冲动。
秦暄不想与当地人起冲突,招招避开,索性放弃抵抗,横竖到了官府也能见到元阆,只是有些狼狈罢了。期间,秦喧数次感慨此地民风彪悍淳朴,也无数次感觉这张被按在地上俊脸有些烤糊了。
元阆的脚步不比那些常年下地干活的农夫,小跑赶来时便望见那被五花大绑的人有些眼熟。而孩子们都像看猴似的在那里围观,不时对跪在地上的人教训几句。
“大人,快来,快来!我们抓到了人贩子!”
元阆见人没事就缓了缓,慢慢走过去,接着看见了被按在地上的秦暄。而秦暄只叹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不及思索的元阆想先过去给秦暄松绑,却被众人拦着。
“大人,小心,这人会武,别接近。”
元阆正想解释,又被一群奶娃子打断了。
“大人大人,我们聪明不?”一群孩子那得意的眼神巴不得元阆此刻赶紧夸赞他们。
元阆见那邀功请赏的小表情无奈地点点头,接着才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是小英雄。但下次碰见生人是不可与之多交谈的。眼下农忙,只有你们几个小霸王在外面耍,还不快去帮李阿爷拾穗子。”
“好吧。”
“回来,还没说完呢。这位是我的故人,下次见着要喊秦叔。”
孩子们应了声知道,垂头丧气地转身,不一会儿又打闹着去了田地里头捡稻穗,还说要比谁给李阿爷捡的多呢。
赤着胳臂的男人们闻道立刻把地上的秦暄拉起来松绑了,整整齐齐地给人赔不是。
“大人,那我们先回地里干活了。您慢慢与故人叙旧,才一会儿功夫不误事。”
元阆朝人点了点头,拉着秦暄去树下同老者一块乘凉,与老者交代了几句。而眯缝着眼的老者伸直了腰,从边上掏出个陶罐子给初来乍到的秦暄秦公子倒了杯茶水。
“元阆,我有话同你说。”
“此时此刻不宜也不便说事,你先歇着,等我干完活。”
秦暄瞧见元阆身着粗布短衣,头戴斗笠,混在田地里的男人们中割稻子。手上这般熟练,与三年前那个逢人就怼、威风八面的元主事着实是毫不相干。
“公子,想必饿了吧。只剩这些吃食,公子莫嫌弃。”
“不会不会,小辈在此谢过。”
“方才娃娃们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是小辈思虑不周,不怪孩子们。”
“来,公子再喝一杯凉茶。”
“诶,谢谢。”
这是秦喧喝过最苦的一杯茶水了,但却不是最后一次。这凉茶一点儿也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