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大朔朝野因这贬谪擢升而搅动一番。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唯有奉京府的佟大人为了帝皇钦定的花灯节忙碌到身在局外。

现如今秋府对外宣称苏意婉与秋嫣容貌相似，又恰巧与秋府大房娘子投缘，被秋家收做义女。为此，秋家还为苏意婉摆了宴席。

花灯节来那时，秋璎前晚为了赶制几套衣裳忙碌了一晚，睡醒之时，已寻不到小田那小丫头。环顾四周后，秋璎看到床头留下的字条不免失声一笑，想到立秋前后总归等不到的人。

梁翊在处理完事情后，得空就把秋嫣接回卫远侯府。花灯节也拉着秋嫣出去见见人，免得自己的夫人闷坏了。

秋嫣一路上被梁翊护着，走走逛逛拿起面具与梁翊玩笑。这对夫妇凑巧看见了总章衙门的熟人。这一行人虽着便衣，但是所作所为与他们这些游赏之人大相径庭，甚至是格格不入。

“元主事，你这是过节还是在抓人？”

“奉京府借人，帮着巡逻，抓扒手和人贩子，顺便过节。”

“夫人，我们还是走吧，别耽误元主事惩恶扬善。”

语罢，梁翊就揽着秋嫣的腰肢走了。一句不解风情悠悠飘进元阆耳中，望向那轮不再圆满的月失声一笑，原来上元已过。

热闹的街市打破夜的寂静，男女老少结伴而行，糖画、果子、糕饼小贩吆喝不断。各类花灯的烛火衬得行人那叫一个男俊女俏。但若未能抓好结伴之人，是会在这街市走散的，也许连钱袋子都会叫人摸了去。

无精打采的秋璎看似是依约在西街闲逛，实则绕了回铺子的路欲要至桂花树下等人。

名门贵女不是有仆人跟着，就是有俏郎君陪着，就连那寻常人家也有丈夫孩子陪。倒衬得这左提八角宫灯、右拿冰糖葫芦的秋璎与他人如此不一致。

一声“璎姑娘”将秋璎的思绪拉回，看到那卖瓦罐的人家，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就要错过西街三巷口的桂花糕。

一把写着潇洒二字的折扇挡住了秋璎的去路，可惜字的收笔缺了风骨，显得这潇洒不那么潇洒。

“璎姑娘，小生姓卫，名祁，表字寒予。”

“璎儿在此谢过公子，只是公子不必如此费心。”

“无妨，姑娘喜欢便好。不知可否赏脸与小生同去桥那头猜个谜面？”生了多加了解之意的卫祁又拦住了秋璎，以悠哉直爽的语气与人打包票，“姑娘不必担心，阿福会帮着买。”

处事圆滑的卫祁令秋璎有些不喜，但依旧是应了下来，递给小厮五个铜板，反正一到头桥那头就溜回铺子，事后便说是人多害得。

两人一路走着，始终保持半臂有余的距离。有心事的秋璎被风吹得有些难受，根本没听进去卫祁说的话，只是嗯啊应着。

街头卖艺的马匹被小娃娃拿着根糖葫芦的竹签子戳到屁股，受惊乱窜还往桥边冲。

本想拉着秋璎往一处躲开的卫祁不曾想桥上人慌得四处逃窜，愣是把人给挤散了。至于秋璎因身体抱恙，反应迟钝了些，没有留意到周遭，下意识避开了卫祁一直伸出的手。

梁翊与秋嫣本来是在东街桥边附近听人说书，看见马匹往桥上冲时，立刻护着秋嫣避开人流，本想知会不远处的秦暄出手，一道黑影已从眼前飞过。

追着马跑了许久的张翼见机飞身一跃，将马控在桥头处。而元阆与其他衙役一同告知桥上人群，莫要惊慌。

虽无人被马伤着，但嘈杂之间听见噗通一声，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道粉色的身影。而元阆见有人落水连忙解下披风，纵身一跃下湖救人了。

半刻钟前，本就靠着桥往下走的秋璎先是被壮汉挤到最边上，而那拱形桥身才离腰下近一尺，推搡之间就被挤到湖里去了。

卫祁也是糟心，好不容易瞧见了秋璎的身影就发现人被挤下桥去了。偏生自己不通水性，又困在桥的另一头，只能等着衙役疏通出一条路。

圣上新定花灯节可不兴闹出人命，否则明日可得有罪受了。也不会水的张翼自觉带着总章衙门的弟兄和奉京府的衙役一同把人群往桥上疏散开，以免又有人受惊落水。

入秋了，湖水冰凉刺骨，周围乌漆一片。在水里扑腾的秋璎恍惚间记起幼时的事，也不知该说自己什么了。

身子在慢慢往下沉，宫灯坏了，糖葫芦掉了，桂花糕也没吃上，还不如在家里头歇息舒服。

要是一直沉在这漆黑的湖底，那可多么吓人，阿爹阿娘又该多伤心。柳婶婶指不定还要骂自己两句。可要捡回半条命，只怕旧疾复发，又得躺在床上静养。姥爷他们还没回来，要等的人也是。

元阆游到湖中时，连忙拉住不断下沉的人往岸上游。而秋璎已经不难受了，也没有精力想事，只是湖水待自己温柔了不少。

“秋璎！秋璎！秋璎！”

元阆见秋璎吐了些水才松了一口气，又喊了两声却得不到回应后，也断定秋璎的风寒还未好全。

这会儿桥上的人都在桥下，有看热闹的，也有继续游玩的。害怕元阆受凉的张翼一见两人上岸，连忙给人送来披风。

但这披风最后落在了秋璎身上，张翼眼见元阆抱着有些眼熟的姑娘往前走，还交代自己去寻辆马车。

可怜卫家小郎君被衙役疏散到西街，眼睁睁看着璎姑娘被陌生男子带走。

入秋的风为众人吹走了方才的惊慌，却给璎姑娘吹得旧疾复发，反复咳嗽不止。实在是冷得难受的璎姑娘便往元主事身上靠了靠。

元阆并没总算在说书人旁边的树下找见了梁翊和秋嫣。秋嫣见意识不清的秋璎皱起眉头，碍于礼法朝元阆说道:“多谢元主事。”

几人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张翼才把马车驾来。这半刻钟的功夫，秋嫣总觉两只落汤鸡的关系不简单，尤其是元阆还帮着把人抱上马车。里头的秋璎又开始咳嗽，迷迷糊糊地抓着元阆的袖口不放，嘴里说了两句听不清的话。

想到不久前的事，元阆走了七步又折回，从张翼身上拿了瓶药交给梁翊。神情错愕的梁翊听见一句含服止咳才恢复往常。

秋嫣一进马车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秋璎身上，见着秋璎越咳越厉害，姑且相信元阆一回，将药瓶的药塞入秋璎嘴中，催促着梁翊快些驾马。秋璎在服了药之后，倒是舒服些了，只是这副身躯比幼时落水来得沉重。

总算是同小厮来到桥对面的卫小郎君却见卫远侯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只得丢下小厮，骑快马来到秋府探望璎姑娘。路上还被街市楼上调皮的娃娃泼了一身水。

秋府一群人忙得团团转，实在没空理卫小郎君。于是，梁翊同秋嫣用“多谢关心，于礼不合，府里无力招待，天寒早些回去换身衣物”打发人回去。卫小郎君被这夫妇的一唱一和唬得楞在原地足足一刻钟，后来见大夫进了里屋才起身回去。

府里下人连同秋家主人见卫小郎君一身湿，都以为是戏文里的才子救佳人。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