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秋璎睡到日上三竿,挑了件嫩粉色的衣裳,笑意盈盈地出去见人。秋璎一会儿吵着要蜜饯,一会儿吵着要糕饼,好似一切如初。
哪怕小姑娘哭哭都是极好的,如今这副故作坚强、强颜欢笑的模样,谁人不知。以致秋府上至长辈下至仆人,都对秋璎流露出同情怜惜之意。
又过了两日,秋府还是一切如常,欢笑声中笼罩着忧伤的阴霾。
“阿爹,阿娘,不必忧心。嫁过去了还会回门,遛几个弯也就到家了。”
“四妹妹当真不在意?”秋嫣问。
被秋嫣这么一问,秋璎突然安静了一会儿。
“二姐姐,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若元阆无意退亲,惧怕陛下,那我不还是要嫁过去的。哭也一日,笑也一日,我先笑着吧。再说了,元阆又不会武,怕他作甚呢!”
“四妹妹能想得开自然是极好的。梁翊说元阆前几日忙着处理公文,嘱托了身边的人说稍后议事。想来是极有可能有退亲的念头的。今日梁翊同秦暄去找元阆了。只怕世事难料,还是不能抱太大希望。”
“我可是被抄家了还能倒头睡觉的人呢,别小看我了。”秋璎对着秋嫣挑了挑眉,转头对着自己阿爹阿娘撒起娇,“阿爹!阿娘!能不能帮你们的贝贝去西街买糖葫芦还有小馄饨呢?”
“知道了,小馋猫!娘子,走吧。”
秋家老四知道姑娘是故意寻个事不让他们忧心,刮了刮秋璎的鼻子,牵着自家夫人拿着食盒出门去了。
秋璎看着阿爹阿娘出门后,就坐到椅子上,松了一口气,身子靠在桌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二姐姐,没想到我会有机会抢在你家弟弟前头嫁人。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呢!”
“四妹妹,这时候你倒是开起玩笑了?”
“苦中作乐嘛!秋家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小妹我总不能连这身怀六甲的姐姐都为我忧心,我希望我的小外甥是个爱笑的孩子,千万别是个小哭包。”
“四妹妹,三年不见,不止胆子大了,这看问题都有高度了,懂得体贴家人了。”
“是呀。是学着几位姐姐,尤其是二姐姐你。我昨夜想了很久,哪怕以后的日子苦了点,总归是不能让这一大家子置于险境。”
“秋璎,说真的,若是…真的嫁入元府,事事不可像在家里般没有规矩。元阆家中父母早已病逝,无公婆侍奉倒也比别家女子自在一些。元阆这人城府深,性情凉薄,恃才傲物,又在朝中树敌颇多,想把他拉下马的人多了去。偏生这人又是个文弱书生,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想想都有些后怕。”
“我知道了,谢谢二姐姐了。元阆花灯节能下水救人,想来也不至于太残暴。我要真嫁了,日后就看着脸色过日子呗,反正我一向最会察言观色了。”
“对了,四妹妹不是一向喜欢卫家小郎君这类的温润公子,当时还为了秦暄在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现在瞧着这卫家小郎君反倒躲躲藏藏了呢?”
“当时还小,争着玩的,要是就我不争,岂不是与旁的显得格格不入。”
“四妹妹竟然是这般想法?原来以前是我低估了四妹妹。”
“确实是呢。再到后来我也总是觉着我该等到明年开春的。”
说完这句话,秋璎的手不禁放在了荷包上,陷入了沉思。秋嫣难得看见秋璎这幅模样,便开口喊了喊她。
“四妹妹,走神了。”
“是呀,我竟走神了。”
“我这几日观察,这荷包对四妹妹很重要?你几乎是从不离身的。”
秋璎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是的,很重要。”
“所以四妹妹想要等到明年开春?”
秋璎点了点头,才发现被人套了话,两抹红晕爬上了粉颊。秋嫣还克制着笑了,免得胎动。
“看来我是真的要去改行写个才子佳人的话本了,好让四妹妹流芳千古。”
“二姐姐,别取笑我了。真是越想越心酸呢。”
“四妹妹可与我说说?”
“二姐姐想听?那就同你说说吧。只是你不可告诉别人,阿爹阿娘知道了断是会念叨我好几日的。”
“知道知道,守口如瓶。”
“姐姐你看。”
秋璎把荷包拆开,拿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铃铛。秋嫣不仅闻见了扑面而来的药草香,还看见了铃铛上刻着的一个家字。
“那日我病危,说的其实不全是胡话。我四岁半落水,到西街附近的小院养了半年。天生愚钝,又爱出神,不识一字。这半年阿爹只消停了一月,又去寻花问柳了,家里日日吵,夜夜吵。我五岁时,第一次偷跑出去玩,差点被西街小贩骗了百岁锁。幸好遇见了个哥哥,他给我买了糖葫芦,还教会了一向愚钝的我写字。只是十日之后,我在睡梦中就被带回了秋府,而外公回去讲学了。”
“不过几面之缘,何须如此挂心?万一他忘了呢?”
秋璎还想接着讲,就听见了阿爹阿娘的脚步声,悄悄地把铃铛放入荷包里,迎上前去,抱住自己阿娘的胳膊。
“阿爹,阿娘,买到了?”
“是呀,排了好久,还给你买了枣花酥。”
“果然我还是阿爹阿娘的掌上明珠。”秋璎笑得没心没肺,接过食盒,扭头转向秋嫣,“二姐姐,上次你给我讲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阿爹阿娘,我同二姐姐去花园的亭子里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