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在难得苏卓言面前失了礼数,而连郎君惨兮兮地因这一人松手而被磕到床头,连带苏卓言也被扯到。
“苏大人,我要告假十日。”
苏卓言想不明白自己在交谈中何时将人触怒,看那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何话。想来那日,小妹拿枣花酥给小郎君许是犯忌了。
连郎君的额头又磕了一块,苏卓言差点儿追不上这人,所幸这人还是喜欢待那树下等人。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黄昏。”
树下的地湿了一角,显然是这人将酒倒了。苏卓言不明白见了十日的人为何能让小郎君念念不忘。
“她不值得你等。”
“值不值从来是我说了算。”
“子安,珍惜眼前人才是……”
忍不住开口劝人的苏卓言被小郎君打断了,而且是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打断了。
“是我配不上,配不上。”
苏卓言听得出这两句配不上里头的自卑,但从先前所述依稀推断出小郎君所要等的人家境富裕,还是不明白小郎君肯等家境殷实之女子却不愿接受自家小妹。
“她从来不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但她是这世间肯护着我的人。”
“她喜欢的,她想要的,只要力所能及,我便会捧到她面前。”
“何况她害怕所托非人会受委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苏卓言看到那一条伤疤好似明白了点,但还是不能够理解小郎君的固执。
“卓言,长辈们素来夸我稳重,有时常常会忘了我的年纪,忘了我的身份。”
“那时所有人都围着小弟弟转,连我自己都顾不上疼,后知后觉发现时也只是随手拿布条缠上。”
“说实话,这伤连父亲母亲都没当回事,只是觉得身为男子,身为兄长,我该受着。”
小郎君手掌上的旧伤不算触目惊心,苏卓言也以为不过是一条无法消除的小疤痕而已。
“贝贝是唯一会过问我这伤痕的人,唯一在乎我疼不疼的人,哪怕这手上的伤早好了。”
“她说我的手注定要拿笔,须得好好护着,可不能伤着磕着了,所以我听她的不乱来了。”
那一夜,在西街的桂花树,苏卓言听小郎君讲了一夜的贝贝,也明白了他对这女子更多的不是男女爱慕,而是家人亲情的羁绊与多年诺言的坚守。
“子安,我也只能说此人只应天上有,水尚能西流,贝贝许是没你想得那么好。”
“我今后好好帮你寻人,也不与你说我小妹,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假若贝贝有了自己的家,又或是贝贝变了许多,你可要好好考虑旁的人了。”
“照顾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不一定要选择求亲嫁娶,不要这般死脑筋。”
小郎君似有若无的一声嗯令苏卓言摇头,他明白了这人不过是在敷衍自己罢了。而不久之后,苏卓言努努力后,总算把那一颗心捂热了,但小郎君又被贬到京外了。
“子安,你知道你今日有多冲动吗?”
“你知不知道劈柴处那位是何身份!”
“我看给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折腾的!”
苏卓言嘴皮子就没有停下,但却佩服小郎君那比天大的胆量,但此次被贬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要教教他为官之道。
“你不是还要找人,你如今要去京外,我看你还怎么在休沐时寻你那贝贝!”
“卓言,你说得对,她不能跟着我受苦受累。她身子骨不好,又是贪玩落水,那必会引起病症,我还缺十味药,要快些才是。”
苏卓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想一棍敲晕这人成亲算了,日日总把那公事以外的心思寄在那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元阆,你给我听着,户部都寻不到的人你不必再等,也不准给我等!”
“我替你寻个贤淑持家的姑娘,再让张家二老为你做主,省得你整日。”
苏卓言不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负气甩袖离去。而真到与张家二老商量亲事那时,这温润小郎君可是以一敌三。
“我身份卑微,毫无根基,谁家姑娘嫁我都委屈。我不愿为圆长辈之梦而做那夫妻不忠、误人姑娘青春之人,所以您几位打消此念头。”
“再者求亲嫁娶之事,就连夫子和大夫都不能替我做主,日后你们也莫要插手我的婚事。”
这一席话令苏卓言想到那时自己早有心仪之人,但还是顺着家里的意思。时至今日,苏卓言才明白这温润小郎君可比自己有原则多了。
守初心难,在官场就更难,也是那一日起,苏卓言下定决心想让这温润如玉又刚正不阿的小郎君活得自在些,活得比自己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