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两个果篮,果篮儿上面还有两束鲜花,两只手勉强将塑料袋里的饭菜兜住。
从一进住院部开始,就有病患和家属对她侧目而视,而且还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她现在这个样子,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王梦甜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自己不小心把周新成给弄伤的,加之上级领导的工作交代,她更责无旁贷。
王梦甜晃晃荡荡,好不容易找到了周新成在微信里发给他的病房号。
站定在门口,将一只手解放出来顺势敲门,并要推门而进时,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但是王孟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结果惯性使她加速了扑进病房里。
果篮儿里的各色水果都滚落在医院的白色瓷砖地面上,最悲惨的是她给自己买的还没吃上一口的麻辣香锅,蔬菜和丸子倾洒了一地。
唯一没遭殃的东西便是买给州周新成的排骨玉米汤,多亏服务人员用保鲜膜封紧的盒子,炒包菜也都完好无损。
王梦甜在地上爬起来,回身去看那个开门的人。
周新成从病床上惊坐起来,王梦甜扑进病房的那一刻让他感觉很幸福,可当她结实的爬在地上时,受伤的脚跟处更是一震一震的疼。
他想一个箭步扑到王梦甜的跟前儿,将她扶起来,可是思想再迅速,也突破不了身体的障碍。
原来开门的人是同事为周新成中午才请来的护工,此时他的病房里站满了他的同事们,也在此刻都认识了王梦甜。
即使以前没见过,但经过刚才那一幕也该记忆深刻了。
这帮同事赶忙和王梦甜打招呼,王梦甜对其中的几个人略微有些印象,是常与周新成走在一起的。
然后他们又七手八脚的帮忙拾起地上的水果,打扫那一盒还未来得及享用的麻辣香锅。
年轻的护工小伙此时非常的窘困,连忙对王梦田说:“对不起!”
原本王梦甜是十分生气的,但看到眼前护工的窘迫样子,愤怒的火焰瞬间自行熄灭。
脸色也比刚才和蔼了许多,并对护工小伙说:“我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小心,刚才进门进得太急了,你是出于礼貌才为我开的门,并没有恶意,不能怪你。”
护工听到王梦甜的话,一直涨得通红的脸终于不再发热,而后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又说着“对不起”,两句话来回的颠倒着对王梦甜表述歉意。
“这位小姐认为不是你的错,你就不用心怀愧疚,我这里有其他人照顾,你先去吃饭吧!”
王梦甜才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周新成,他微笑地看着自己,再想想自己刚才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早上周新成被旋转门压住脚的那个场景,自己最初的面部表情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在微笑里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们俩彼此彼此,现在扯平了,谁都不计较谁。
王梦甜移动脚步向病床走去,周新成的这些同事相视一笑,不知是哪位同事先起的头说自己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其余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向他告辞,并祝愿他早日康复,返回工作岗位。
周新成不能下地走动,便拜托王梦甜替自己把他们送出病房。
这样一群常年在祖国四海八荒做工程的男人们,虽然头戴白帽子,偶尔才会出现在满是黄帽子的施工现场,但身上豪爽的处事态度和广大基层的农民工一样朴实,要比常坐在办公室的白领男生更好相处。
送走周新成的同事,王梦甜重新回到了返回病床前。
她的精疲力尽显而易见,的确她一整天都处于流年不利的电磁场里,层出不穷的麻烦事和倒霉事都被她临幸了一遍。
“你是在想刚进门的事情吗?”王梦甜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宿舍而是周新成的病房,但仍然无精打采地回答他,“没有。”
最近的事情太多,她的脑子有时候选择性地罢工,以至于她时常忘记“她在哪”“刚才是谁同自己讲话呢”。
“你吃饭吗?”王梦甜拖过一旁的椅子回答道:“没有。”
周新成带着确认的语气接下王梦甜的话,“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以为是怎么样?”
“我还以为刚才飞出去的那份麻辣香锅是特意买给我的呢!”
“你真是想的有点儿多,那是我特意买给自己的,用来犒劳我辛勤努力工作的。”
“那正好,除了飞出去的麻辣香锅,还剩下这些饭菜也够咱们俩吃的。”
王梦甜已在心里表示拒绝同他共吃一份饭,但还未开口拒绝,他就看到周新成艰难地从床头柜上的一堆水果中抽出了一袋煎饼。
“算上这个,肯定够我们俩吃的了。”
王梦甜起初只是想让周新成尝一下煎饼的味道,并没有想过要拿它来做主食。
周新成看王梦甜不作声,便自己艰难地移向床边,去拿床头那边的简易餐桌。
王梦甜以为他有三急,想要解决呢!立马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大步,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啊?不准备吃饭了吗?”
王梦甜稍稍侧过身子,但幅度并不大,害怕自己看到什么隐匿的东西,“你不是要方便吗?我在这里,你方便的出来吗?”
周新成竟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是脚跟受伤,不是全身瘫痪,厕所还是能去的。我现在只想吃饭,所以才自己动手去拿简易餐桌。”
王梦甜发觉是自己想多了,便赶快退回去,把餐桌拿起来打开放在床上,将专门给周新成买的饭食整齐地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向后退去一步。
“王梦甜,你有的时候勇气可嘉,比如在会议室和我争辩的那次,而有的时候却畏缩不前,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我是想让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
王梦甜对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甚至是不在乎,可她对人与人之间的生理距离尤其的敏感,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过于近距离的接触。
这张餐桌本就狭小,要两人同吃一菜一汤,王梦甜更无所适从了。
“你若不介意我的口水一次又一次的遗留在菜与汤之中,你可以选择等我吃完了再吃。
你若选择现在和我一起吃,你的口水也会沾染在这里面。起码你的口水也被我吃到了,咱们俩谁也不吃亏。”
王梦甜听到周新成这样讲话,心里有些恶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饥饿和恶心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就和酸水在胃里翻滚一样。
王梦甜迫于自己,也迫于周新成,便伸手拿起了塑料袋儿里的煎饼,轻轻一折变成一个长条,这样吃既方便又有煎饼的味道。
等她想找筷子夹包菜吃时,发现店家只给了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勺,这倒也遂了她的意,既能吃上饭,又不用近距离地喝彼此的口水。
她拿着手里的煎饼,悠哉悠哉地移动着脚步到病房的窗户边上,想要欣赏这浓密又漆黑的夜色。
可还没走出两步,周新成就叫她回来,王梦甜刚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餐桌,就看见周新成的手里握着另一副餐具。
她无声无息地重新坐到餐桌前,周新成将餐具递给她,并让她多吃菜多喝汤。
他自己的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抹笑,那抹笑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