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了水清璃。他习惯性地收紧手臂，想要将怀中温软的身躯搂得更紧些，却捞了个空。
臂弯间空荡荡的，只余下她睡过的凹陷和枕间残留的、清甜的栀子混合雪松的香气。
他倏然睁开眼，湖绿色的眼眸里初醒的朦胧瞬间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显示她起身已有段时间。这种醒来不见她的空虚感，即使是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里，也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披上睡袍走出卧室。老宅的清晨格外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佣人轻缓的脚步声。他循着直觉走向餐厅。
餐厅里，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将空间照得明亮而温暖。水誉峰已经坐在主位上看早报，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而水夫人正和王默一起，站在靠窗的小桌旁，看着上面摆放的几盆新鲜的插花。
王默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粉色家居服，墨发松松挽起，正侧着头认真听水夫人说话。水夫人指着其中一盆以白色百合和绿色尤加利叶为主的花艺，语气虽然依旧带着惯有的矜持，但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色彩搭配讲究一个‘留白’，过于饱满反而失了意境。你选的这个粉紫色桔梗，点缀一两支即可，多了就俗了。”
王默听得认真，偶尔点头，唇角带着温婉的笑意：“妈妈说得对，我之前总觉得颜色越多越热闹，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水清璃站在餐厅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底那点空落瞬间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填满。他的母亲，那个对审美近乎苛刻、对旁人难得假以辞色的女人，此刻正耐心地指点着他的妻子插花。而他的默默，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乖巧又好学的姿态，融入这个他曾经觉得有些冰冷的家。
水誉峰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看到了儿子，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起来了？”目光随即又落回报纸上，但眼角细微的纹路似乎舒展了些许。
水清璃走过去，先向父母问了早安，然后很自然地站到王默身边，手臂轻轻环上她的腰，低声问：“怎么起这么早？”
王默抬头看到他，眼睛弯了起来：“醒了就睡不着了，看妈妈在插花，跟着学学。”她语气自然，那声“妈妈”叫得毫无滞涩。
水夫人看了看儿子落在儿媳腰间的手，又看了看王默脸上明媚依赖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性子都冷得像块冰，何曾对人流露出这般自然而然的亲昵？如今看来，这桩婚事，倒是歪打正着，把这冰坨子给捂热乎了。
“既然都起来了，就用早餐吧。”水夫人淡淡道，率先走向餐桌。
早餐是精致的中式点心和小米粥，氛围算不上热闹，但也不再是以前那种食不言的绝对寂静。水誉峰偶尔会问水清璃一两个公司的问题，水夫人也会不着痕迹地将王默喜欢吃的虾饺转到她面前。
水清璃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用餐，偶尔给王默夹个她够不到的烧卖，动作自然熟练。他看着父母虽然依旧保持着固有的严肃，但对王默明显多了份不易察觉的宽容与接纳，而王默也努力地、真诚地回应着这份善意，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家庭关系的隐忧，也悄然散去。
他知道，父亲虽然不苟言笑，是个典型的严父，与王默那位开朗热络的父亲王廷懿截然不同，但内心深处，对他这个能让他冰山儿子融化的儿媳，是认可且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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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后，水清璃和王默又陪水夫人说了会儿话，主要是王默在分享一些蜜月旅行中的趣闻，特别是关于艺术和建筑的见闻，水夫人似乎对此颇有兴趣。直到快中午，两人才起身告辞。
回到他们自己的别墅换了身衣服，下午便出发去赴王默和闺蜜们的聚会。
聚会地点定在一家环境清幽、隐私性很好的会员制咖啡馆。王默和水清璃到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到了。
靠窗的卡座里，扎着利落高马尾、一身名牌、气场十足的陈思思正拿着手机飞快地回着信息，旁边坐着她的男友高泰明，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模样，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限量版打火机。
另一边，文静秀气的齐娜梳着低马尾，安静地翻看着咖啡馆提供的艺术杂志。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坐在对面，穿着亮色卫衣、头发染了几缕张扬棕色的颜清，他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活力四射，仿佛自带聚光灯。
看到王默和水清璃进来，颜清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先是落在王默身上，亮了一下，随即看到她身边气质冷峻、存在感极强的水清璃，眼神瞬间复杂了几分，但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默默！这里！”陈思思率先招手，目光扫过水清璃，带着几分审视和了然。
“思思娜娜，你们到得好早。”王默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在水清璃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水清璃在她身边落座，身形挺拔，即使穿着休闲装，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矜贵。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无波：“你们好。”
他的态度不算热情，但也并非刻意冷淡，只是他本性如此，对不熟悉的人向来惜字如金，气场疏离。
高泰明挑了挑眉，吊儿郎当地开口：“哟，水总，难得啊，能请动您这尊大佛参加我们这种小聚会。” 语气带着他惯常的调侃。
水清璃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服务员刚送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淡淡回应：“陪默默。”
言下之意，若非王默，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一句话就把高泰明堵了回去。
陈思思在桌下踢了高泰明一脚，笑着打圆场：“行了，就你话多。水总，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 她转而看向王默，眼睛发光，“默默，快跟我们说说，蜜月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浪漫的事？”
王默脸上泛起甜蜜的红晕，开始分享起来，从地中海的游轮晚宴到米兰的私人档案馆，她讲得生动，朋友们听得入神。水清璃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王默提到他时，会转头看他一眼，他便回以一个足够柔和的眼神，无声地确认着她的叙述。
齐娜偶尔会轻声提出一些关于艺术细节的问题，王默都耐心解答。颜清几次想插话，把话题引向他和王默小时候的趣事，但每每刚开个头，不是被高泰明故意打断，就是被陈思思巧妙地引开，而水清璃虽然没什么表示，但那周身无形的气场和落在王默身上专注的目光，都像一道无形的壁垒，让他难以真正融入。
水清璃的存在，确实让气氛不像以前只有闺蜜几个时那么放松肆意，但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定海神针，昭示着王默如今的身份和归属。
聚会进行到一半，水清璃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工作邮件。他低声对王默说：“我去回个邮件。”
王默点点头：“好。”
水清璃起身，对众人略一颔首，便拿着手机走向了咖啡馆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离开后，颜清似乎松了口气，刚想凑近王默说点什么，陈思思已经抢先开口，挤眉弄眼地问：“默默，看来水总对你真的很不一样啊，刚才看你那眼神，啧啧……”
王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是甜的。
高泰明撇撇嘴：“不就是结个婚嘛，看给你们稀罕的。”
齐娜轻声反驳：“能遇到彼此真心喜欢的人，本来就很难得。”
颜清看着王默谈及水清璃时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光彩和幸福，眼神黯了黯，最终只是低头猛吸了一口面前的冰饮，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水清璃处理完邮件回来，很自然地重新坐在王默身边，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般的姿态。他没有问他们聊了什么，只是静静融入，听着王默和朋友们继续谈笑风生。
聚会结束时，夕阳西斜。众人互相道别。
看着水清璃细心为王默披上外套，然后护着她上车离开，陈思思碰了碰齐娜的胳膊，低声道：“看来咱们默默，是真的找到她的‘冰山西装暴徒’了。”
齐娜微笑着点头：“而且，这座冰山，好像融化了。”
高泰明哼了一声，没说话。
颜清望着那辆远去的黑色轿车，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车内，王默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水清璃轮廓分明的侧脸，轻声问：“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
水清璃转过头，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上那条他送的手链，目光深邃：“看你开心，就不无聊。”
对他而言，参与她的社交圈，了解她的朋友，本身就是融入她生活的一部分。只要她在身边，无论何种场合，他都甘之如饴。他的世界或许依旧壁垒森严，但通往她世界的每一条路，他都愿意为她敞开，并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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