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屏幕里的舞影
秋夜的厨房只剩冰箱低沉的嗡鸣，昏暗中，料理台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林萱”两个字泛着幽微的光。
王廷懿几乎是立刻伸手拿起，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屏，迅速解锁。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视频附件。
他点开的瞬间，轻快的钢琴旋律细细流淌，打破了凝滞的寂静。小小的屏幕成了唯一光源，映亮他专注的眉眼。视频里，王默正在岳父肃穆的书房里即兴起舞——她穿柔软的白色毛衣配浅蓝色百褶裙，赤着脚踩在厚重地毯上，棕色长发随旋转飞扬出活泼弧度，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对着镜头调皮皱鼻、做鬼脸，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鲜活的生命力。
王廷懿盯着短短十几秒的画面，反复看了两遍。胸腔里空落落的酸软，仿佛被这明媚笑容瞬间填满，化作温热的饱胀感。他清晰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在家里旋转跳舞，然后一头撞进他怀里，咯咯笑着要抱抱。
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厨房重归沉寂。他脸上没什么明显表情，但紧绷一整晚的肩颈线条，已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咳。”
他清了清嗓子，没看水清璃，声音恢复惯常的沉稳，却少了之前的冷硬：“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他端起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水，转身步履轻快地径直上楼，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水清璃站在原地，看着王廷懿消失在楼梯转角。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视频里那若有似无的欢快旋律。
他沉默走到冰箱前，拉开冰冷的门。里面整齐排列的饮料瓶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几瓶王默最喜欢的果汁气泡水，包装色彩鲜艳。
拿出一瓶，瓶身瞬间凝结细密的冰凉水雾，濡湿了他的掌心。
他没打开，只是握着这瓶冰凉彻骨的饮料，转身上楼。脚步声比王廷懿的更轻、更缓，在寂静的走廊里悄然回响。
主卧里，壁灯透出柔和的光。林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王廷懿放轻动作躺回床上，丝绸被面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他侧过身，借着朦胧光线看着妻子安静的睡颜。片刻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肩头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指尖不经意拂过她散在枕边的柔软发丝。
“岚岚。”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拂过耳畔，带着罕见的柔软抱怨：“你看到了吗？那小没良心的，在她姥爷家玩得多开心，跳舞跳得头发都飞起来了……怕是早把她老爸忘到脑后咯。”
睡梦中的林岚仿佛听到了低语，无意识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随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安抚与了然。
王廷懿反手握住她温热的手，指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没再说话。只是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鼻尖全是令人安心的、属于她和家的气息。
他闭上眼，女儿跳舞的身影和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将他彻底拉入沉静的睡眠。
水清璃回到冷清的房间，没有开灯。
他走到床边，将那瓶带着湿冷水汽的饮料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玻璃瓶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单。
他坐在床沿。黑暗中，他摸索到脖颈处，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小小金属牌——那是王默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一条简单的银色项链，挂坠是刻着抽象水纹的小巧牌子。他平时贴身戴着，藏在衣领下。
此刻，他轻轻摩挲着那块光滑微凉的金属，指腹感受着上面精细的纹路。仿佛能透过这冰冷触感，触到她当时递过来时指尖的温度，看到她脸上带着期待的小得意。
“喏，给你的，不许弄丢！”
她当时的语气霸道又理所当然，此刻竟清晰回响在耳畔。
十六岁少年的心脏，在寂静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带着青涩而隐秘的悸动。他的女主角还小，像颗尚未成熟的青涩小果子，不懂情爱，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占有。而他，早已心甘情愿被圈定，守着“童养夫”的身份，守护着这独一无二的宝藏——既盼着她长大，又贪恋着此刻能理所当然守在她身边的每一刻。
娶或嫁，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她。
就在这时，被他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水清璃一怔，目光投过去。
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预览。发送人，竟是去而复返的王廷懿。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视频附件。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立刻拿起手机点开。
屏幕再次亮起，同样的钢琴旋律，同样晃眼的笑容，同样在沉静书房里肆意飞扬的鲜活身影。
在他的视角里，屏幕中的少女仿佛自带骄阳般的光晕，每一次旋转、跳跃都明亮得几乎灼眼。她赤脚踩在深色地毯上，脚踝纤细白皙；对着镜头做鬼脸时，眼睛亮得像盛满碎星；裙摆扬起又落下，划出的弧线都带着无忧无虑的欢快。
这鲜活的存在，与他此刻身处的寂静黑暗形成强烈对比，让他胸腔发紧。
他怔怔看着，直到视频自动播放完毕，屏幕暗下去，房间重新被黑暗吞噬。唯有掌心金属挂坠的冰凉触感，和床头柜上那瓶孤零零凝结着水珠的饮料，提醒着他现实的温度。
与此同时，城郊林家老宅，王默的卧室里。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洒在床铺上。王默深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睡得正沉。棕色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嘴角无意识向上弯起甜甜的弧度，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恬静的阴影。
不知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在睡梦中轻轻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带笑的呓语，翻了个身，将怀里的抱枕搂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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