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冲刷掉了不为人知的悲凉。季越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收到养父打来的电话，催他偿还十八岁以前的抚养费。
季越今天刚十八，高三，还有小半年就高考。养父压根就没想过季越这么年轻哪里来那么多钱，他只晓得这小子平日里在外打工有点积蓄，拿来换酒正好。
酒精腐蚀了他的脑子，吞食了他的灵魂，他就像是游走在逼仄巷子里的食人鬼，一点点的去蚕食他继子的肉身。
这样的日子，季越是受够了。
他的成绩不差，学校又是专门搞竞赛的。他通过竞赛免去了大部分的学费，并且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那些钱，他一一的存在银行卡里，三年来陆陆续续也有了小十万，于是乎，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没有蛋糕和派对，只有一个新的潮湿的小房子和像催命符一样的手机铃声。
很累，但想想近在咫尺的高考，他咬咬牙也就忍下来了。
因为某些事情，这次的竞赛他没去成，但这三年拿的奖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够他保送到国内顶尖的大学了。
算算日子，今天竞赛队就回来了。
唔，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学弟也该回来了。
“有人吗？”敲门声缓缓响起，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充溢了这个出租屋。
季越缓缓拉开门，门外站着的少年夹杂着还未干的透彻的雨水气息一并向这个还没有做好准备的人扑来，大大的笑容像是太阳般照亮了这个城市角落，季越微微愣住，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果然有人。”少年不由分说地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季越，然后叉着腰问道，“欢迎我进去吗？”
季越让开一条路来：“请，小学弟。”
陆清淮进了门，左右打量起房子，季越笑说：“这房子离学校近，我每天也方便。”
季越不算一个好面子的人，但对着陆清淮总有点拘谨，大抵是很少能遇上真心实意的朋友，很在意对方的看法。
“哥，那我晚自习完偷溜出来找你更方便了。”陆清淮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那不成，别人要说我偷拐小学弟的。”
“切，我这是光明正大且自愿来的，哪里算是偷拐了。”陆清淮换了个话题说，“打开袋子看看，有惊喜。”
袋子里装的，是蛋糕。
他们在出租屋昏暗的灯光下对视一眼，又匆匆别过。
“生日快乐，哥。”
欢声笑语像一串串散落在各处的风铃，清脆的描述出少年时光。陆清淮带了啤酒，专程庆祝他哥十八岁生日。
“哥，干杯！”他正打算拉开易拉罐嗨的时候，却被季越给拦住了。
“未成年喝什么酒，我家有果汁，等我去给你拿。”季越一本正经的说，看见陆清淮一下子失落下去的脸，不免笑了起来。
那样子，倒真是像中的十万彩票落空，咬牙切齿又委屈巴巴还不能说出来。
陆清淮别过脸，心说这是我哥，我忍。
“数学竞赛怎么样，有把握吗。”季越问。
陆清淮登时就骄傲起来：“那还用说，凭着我卓越的天赋，一等奖不成问题。”
季越不小心被啤酒呛到，咳了起来，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行，再接再厉。”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度过了一整个夜晚，雨从未停过，又好像从来没下过。毕竟对于季越来说，知己在前，谁会管那个黑屏关机的手机呢。
“清淮啊。”季越喝的迷迷糊糊，红着张脸，“今天谢谢你。”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季越像很多醉鬼那样，一边趴下，一边挂着笑。
这个雨天的蛋糕，是他十八年以来收到最棒的礼物了。
带着蛋糕的甜味，他对于即将到来的不确定的高考与人生，也稍稍有了底，至少还有人挂念他，至少他还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陆清淮望着他哥，出奇的安静，很难言说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迷恋与苦涩，喜悦与痛心，都在见到他哥由衷的笑出来那一刻， 也笑了起来。
上一世他没能保护好他哥，也许这次，会不一样一些呢。
总之，这是一个很棒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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