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长意望着眼前的门廊,不禁浮现出过去的样子。
八年来,他从未再踏入过此处,甚至他曾以为今生都不会再来,可他依然每日都安排人打扫,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吱呀”一声,门开了,也打断了长意纷繁的思绪。
“尊主,王上有请。”侍卫通传道。
长意拾阶而上,缓步步入屋中。鲛王端坐主位,长意立于正中,躬身一揖。“长意见过王上。”
长意本不是一个拘礼的人,相反,从前在海里时,长意最不喜行礼。可如今,对长意来说,行礼却成了他唯一能掌控的了。
“如今北渊大敌当前,尊主怎还有空来我这儿?”同样的语调,同样的漠然,与之前并无二致。
“长意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相求于王上。”长意也不客套,直奔主题。
“其一,长意请求王上书信交好的其他部族,与北渊一起,共抗顺德。”
顿了顿,长意继续说道,“顺德控制百万天兵,炼制傀儡军队,单从兵力而言,十倍于北渊。北渊不惧战,但我不能让北渊打无把握的仗。更何况,顺德已疯,鹿台山上已成尺骨一片。与其大家各自为战,被她逐一攻破,不如联合起来,殊死一搏。”
闻言,鲛王点点头,道,“今早,我已收到了你的倡议书。顺德嚣张跋扈、霸道蛮横、草菅人命,顺德一日不除,天下将再无宁日。如今之计,惟有联合,方能破之。这两天,我会亲自跑一趟,说服四大海域的部族长老,助北渊一臂之力。”
“多谢王上。”
“那第二件事呢?”
长意迟疑片刻,缓缓开口道,“其二,长意请求王上助云禾,与顺德一战。”
“此次事关天下苍生,我族必当全力以赴,尊主的话,本王却是有些疑惑了?”鲛王面露疑色,问道。
冬日的午后,是北渊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美轮美奂。
长意负手而立,于背光中侃侃而谈。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却也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王上,我不能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也不能保证此战我们一定能胜,但我和云禾会倾尽全力护您周全。”
长意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挑明,但鲛王读懂了。最后时刻,若他们无法杀死顺德,那纪云禾与长意定会与顺德同归于尽,以自己的生命,换得鲛王以及天下苍生的平安喜乐。
曾经,鲛王希望长意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王,挑起鲛族的重担将族人扛在肩上。
如今,长意不仅将鲛族扛在身上,更将整个苍生的生死一力扛下,甚至不惜以命做局。
这一刻,鲛王后悔了。如果他没有逼迫长意成长,如果他没有坚持要给族人交代,如果……那今天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局面?
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鲛王轻轻叹出一口气,起身行至长意身前,短短的几步路,鲛王却觉得是那样沉重而漫长。
“长意,父王答应你,无论成败,都会护得纪云禾周全。”鲛王郑重地许下诺言。
鲛王知道纪云禾对长意来说,有多重要,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了。
然而,此刻的长意却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鲛王。
“父…王…”长意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好似在确认刚刚自己是否听错了一样,然而眼中的期冀与兴奋却是满地要溢出来似的。
鲛王用力抓住长意的肩膀,堪堪挤出一丝笑容,“长意,此战过后,回家吧。”
一滴眼泪从长意的脸颊划过。他本以为,上次的东海行会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返回东海;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父亲的原谅,却没想到,在此时,他得到了。
“好。”叮叮咚咚的声音络绎不绝,长意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