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皇都官道上,两边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士兵,迎接大胜归来的敌败将军,骑着军马的将军走在最前边,身后两侧各一个皮肤黝黑但依旧挡不住俊美的少年,三人均是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怒。街道两边商铺里传来赞叹的声音,有羡慕、有唏嘘,更多的还是楼内女子对两位公子的青睐。
三楼茶馆有两个中年人在交谈,其中一人说:“敌败将军这次能大胜归来全凭了他那个小儿子啊,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贺小将军年纪那么小却能以一敌百,天生的战神啊,听说要不是这次为了救贺老将军,他也不会中了那沙特王的毒枪,我听说直接刺在心脏了,到现在生死不明”
贺小将军是军营里将士给叫出来的,不知不觉间整个庆国的人都称呼贺庭远为贺小将军,要说起庆国军队,敌败将军跟贺小将军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贺小将军的名头更是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皇帝也没有说什么,众人皆是默认这是皇帝默许的事情。
“那能怎么办,给你你能不救自己的父亲?”
“唉”
“只不过话说回来,有了这次以少胜多的吞并,周边列国也不敢在对我国虎视眈眈了,能安稳几年了”
“可惜了”
皇宫内,皇帝亲自迎接了贺晋安,贺晋安叩拜之后奏道:“回皇上,沙特王已死,南沙皇都其余皇室已全部押往刑狱,收缴金银已送入国库”
“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庭远现下如何了?”
“多谢陛下关怀,犬子伤重,暂不能见驾,臣已将他送往府里休养”
“贺小将军可是我国的大功臣,何必见外。一会儿朕派几名太医跟你一道去给他瞧瞧,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从国库拿,一定要把他治好了”
“臣谢陛下”
金銮殿内,皇帝没有了在大殿外的亲近和煦、平易近人,换上了以往的庄严肃穆,他抬手一挥,总管太监立马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有败敌将军贺晋安率军两万,大败南沙皇都,扬我庆国国威,教化诸番,宣朕之仁德,卿立此不世之功,朕之幸也,民之幸也、国之幸也。即日起,封敌败将军为大元帅、统领三军,另赐金鱼条两箱、食邑六千户,并赏赐黄金百万犒赏三军;长子贺流川、次子贺天山,师出冰川谷,兵法绝世,用兵如神,堪称大任,封左右将军,特赐珠帛五十万、黄金十万两,享二品俸禄,即日起,入朝议政;幼子贺庭远忠孝两全、英勇无畏,朕疼其表里,封安平候,赐安平侯府,随侍御医一名,另赏药材两箱、黄金十万,钦此”
贺晋安有些懵,自己儿子被封了候?
太监见他不动,小心提醒道:“大元帅,还不谢恩?”
贺晋安这才慌忙接旨,叩谢圣恩,太监扶起贺晋安将圣旨交到他手里才缓缓退了下去,皇帝很满意,大笑了两声,才说道:“好,今晚大摆筵席,庆祝大元帅凯旋而归”
诸位大臣共同道贺,事了,太监高声喊道:“退朝”。皇帝离开之后,大殿内的众臣立马上前恭贺,贺晋安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拿过手里的圣旨又看了一遍,没问题,真的是安平候。
众人出了金銮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身后只剩下尚书大人看了贺晋安很久,等众人离开后才上前来
“晋安”
贺晋安转过头就看到身后的尚书大人汪海,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还没恭喜你晋升尚书,这几年还好吗?”
“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去客来?”
“去你那儿吧”
贺流川跟贺天山看到汪海均是点头问好:“汪伯伯”
汪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黑了不少”
几人回到将军府,汪海就跟贺晋安去看贺庭远,躺在床上的贺庭远额头上扎着三根银针,少年的脸上褪去几分稚气,棱角分明,眉峰凸起,小麦色皮肤,脖颈间跟脸上是两种颜色,被晒的。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依然能看得出是个帅小伙子,浑身都缠满了绷带,胸前跟胳膊上也扎着针,身边有一个小丫鬟在伺候着。汪海看了看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额头才跟贺晋安走出屋子,两人直接去了书房。
刚进门汪海就开口:“远儿这毒还没解吗?”
“从南沙到这里,一路上看了无数的大夫,无人可解,说是南沙特有的一种叫做‘天绝’的毒,没有解药,我不相信,把南沙皇都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大夫说如果远儿的毒再解不了可能都撑不过这个月”
两人均是沉默,过了一阵汪海才开口:“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各种解毒丹都试过了,远儿现在这情况,就算喝了解药,这毒素也...”
“我来时竟不知道远儿中的毒这么厉害,殿前皇上封了远儿候位,我还想着如今战事停歇,你们一家四人都升了官,远儿更是直接封了候,面上看似风光无限了,可是也将你们推到了众人面前,尤其是远儿,要不是远儿善战,能力卓越,就光凭这些年大街小巷的将军之名皇上也不会放任自然的,可偏巧他受了伤,中了毒,如今命在垂危,以皇上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他如今的伤势,可还是给他封了这安平候的虚名,晋安,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知道远儿活不久了”
汪海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会在这几天帮忙找寻名医过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救远儿的法子”
汪海走了,接连几天陆续有人上门帮贺庭远诊脉。但无一例外,都是摇摇头转身走了,甚至连诊金都不要,本来贺家一家子升官封侯一时间成了皇都里人人艳羡的对象,可是将军府里、现在是大元帅府却没人高兴的起来,皇帝赐下来的安平候府就在将军府对面穿过两条街的地方,已经收拾完好,只等待他的新主人,而贺庭远,却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十天后,贺庭远胸口的皮肤开始溃烂,表皮的毛细血管都开始变成了黑色,布满胸膛,看上去有些恶心,贺流川跟贺天山都守在床边,贺庭远的母亲贺兰余氏坐在床头擦着贺庭远的手,眼睛红肿,眼泪止不住地流着,一边的御医摇着头说道:“大元帅,下官尽力了,安平候体内的毒已经扩散开了,如果没有对症的解药,安平候他...他有可能撑不过三天”
坐在床边的余氏听到这话当场就晕了过去,贺天山赶忙去扶她,贺晋安也是踉跄了两步,抓住御医的胳膊说:“你可知你说这话的后果?”
御医苦笑了一声,说:“下官半辈子都在宫里过来了,又怎会不明白陛下将我赐给安平候的用意,我这条命是跟安平候绑在一起的,我的命不值钱,安平候还年轻,下官无论如何也不想安平候出事,但是下官学艺不精,治不好安平候,下官真的无能为力了”
“元帅、元帅”
门外头突然传来管家的急促的声音,紧接着管家就跑了进来,有些兴奋的说:“元帅,有救了,有救了”
贺晋安立马放开御医转身几步跨过去,管家手里捧着一个方盒子,神情有些激动“元帅,九转回魂丹,是九转回魂丹”
贺晋安先是一喜,接过盒子又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问道:“哪儿来的九转回魂丹?”
据他了解,九转回魂丹可解百毒,可让只剩一口气的人恢复如初,可这也只是传说,毕竟没几个人真真见过所谓的九转回魂丹,当年国师坐镇庆国前皇帝的身体不是很好,自从国师来了之后,皇帝突然之间就精神大好,容光焕发。当时宫里有流言传出,说是国师带了神药给陛下,名叫九转回魂丹,可解百毒、清杂质、令人起死回生,在庆国也只有两颗,一颗给了皇上,另一颗则是赏给了逍遥王。
管家有些激动,拿出一封信有些带了哭腔,说道:“这是刚刚那个人给我的,说是逍遥王的侍卫,给了我这封信和这个盒子,告诉我这是九转回魂丹”
屋里只有御医和站在床前的贺流川,没有其他外人,贺晋安拆开信手顿住看了看御医,御医立马跪下说道:“元帅尽管放心,下官如今早已是元帅府的一份子,跟安平候共生死,绝不会有二心,请元帅放心”
贺晋安没说什么,打开信就看到整整齐齐三行小篆,字体秀丽,信纸左下角的红色印章,是逍遥王的没有错,信却不是逍遥王写的,而是逍遥王妃
“此先恭贺元帅晋升之喜,闻元帅幼子名为贺庭远,已封安平候,实乃卓绝,本妃数年前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得其相救,心甚感激,今闻此子有难,王爷有一丹药,只此一颗,愿尽力一试,万望慎用”
贺晋安反反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才交给身边的长子,拿过丹药小心翼翼的打开,丹药就是普通的棕色,看不出来奇特,贺晋安本想问问御医,又打消念头直接吩咐“去倒碗水,我亲自给远儿喂药”
贺庭远昏迷时间太长,嘴唇紧抿,这些天更是滴水未进,贺晋安将药化开,又怕药喂不进去,洒出来会影响药效,听御医的话让人专门做了一根细细的竹筒,贺天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父亲趴在床头往贺庭远嘴里塞竹筒,连忙上前说道:“父亲,您做什么?”
贺晋安到底是没有把竹筒塞进贺庭远嘴里,抬头看到二儿子来了说道:“给你弟弟喂药,一滴都不能撒了”
贺天山端起药碗闻了闻说道:“这是什么药,甜滋滋的”
“九转回魂丹”
“什么?”
“你小心点药,快点,一会儿凉了”
贺天山也就惊讶了一会儿,随即坐下来将贺庭远半扶了起来,贺晋安正要训他不注意贺庭远的伤,贺天山端起药碗就自己喝了一大口,站在一边的三人都睁大了眼镜,贺晋安更是气的要扬起手了,下一瞬就看到贺天山直接朝着贺庭远亲了下去,来来回回几下,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贺天山已经将药碗放下了,还扶着贺庭远躺好盖上了被子,不忘眨巴了几下嘴:这个药味道真好。
贺晋安指了半天贺天山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贺流川开口:“父亲,药已经喂了,您先去休息,我跟天山轮流看着弟弟,他一醒我们就去通知你”
贺晋安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你...”
贺天山立马开口:“父亲您别生气,军营里这样喂药很正常的,这人都昏死过去了,再怎么防着他也喝不进去吧,还是直接这样渡过去又快又方便”
贺晋安看了看躺床上的贺庭远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御医已经在床头检查了,却一直皱着眉头,贺流川问道:“怎么样了?”
“侯爷他,这没什么反应啊”
贺天山则道:“又不是神丹妙药,还不给一个起作用的时间吗
?”
贺流川也安慰贺晋安,贺晋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人走了,贺天山才垂下了脸,贺流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天山有些神情低落“哥,小弟不会就这样醒不来吧?”
“说什么呢?这不是刚吃了药吗,我们守着他,说不定明天就醒来了”
“可是那个药都不像是药,跟糖水似的,我觉得就是个什么糖水丸子”
贺流川没有说话,兄弟两坐在床头看着贺庭远,第二天的时候,贺庭远心脏处的黑血突然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散发着一股臭味,贺流川亲自给贺庭远擦洗了身子,贺庭远没有醒来,但是胸口的黑色纹理变淡了,第三天又是同样的情况,御医说大约是排出的毒素,众人都很高兴,第四天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第五天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余氏开始着急了,这么多天了,贺庭远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进过一水一米,她担心这样下去贺庭远会熬不下去。
第八天的时候,贺庭远醒了几分钟,吐了一地的黑血,吓坏了众人,吐完就晕过去了,御医却是大喜,因为贺庭远体内的毒素没了。
就在众人以为贺庭远再过不久就会醒来的情况下,贺庭远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依旧昏迷不醒。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两年、三年,贺庭远依旧没有醒来,可能是药物的原因,他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没有病人该有的憔悴,白里透红,气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