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的时候,母亲的话语似又在耳边响起,透着无限哀伤和虚弱。
“梵儿,我们鲛人一族,因为天生体弱,容貌美丽,便被浮煦族掳虐,成为生生世世的奴隶,永无翻身之时啊……”
“为娘死去后,你又该怎么办啊?”
“你性子倔犟不屈,又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奴隶,任人摆布呢?”
娘亲咽气后,被剜去双眸的眼眶空洞洞的,她望着虚空,没有瞑目。
止梵合上眼,再没有抵抗男人在他脖子上戴粗重铁链的力气,有的只是满满的绝望和茫然。
难道这世道,鲛族就该是生而为奴吗?
“呵呵呵……有趣啊有趣。”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凌虐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些人,当真是让我觉得有趣至极!”
这声音明媚而清脆,引得那几个人纷纷扭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一紫衣女子懒懒环手抱胸,靠在墙上。
她玫瑰般的小脸上有着一双被长长睫毛装潢的金瞳,璀璨又澄澈的同时,还昭示着贵气。那群人在看清她的瞳色后,俱是一惊,本能的屈膝下跪,颤声道:“参见侍神大人!”
面前这女子,竟是浮煦族的侍神女,普天之下最圣洁的人。
侍神女是要侍奉天神的,故要保持干净之气,为防其被世俗之气污染,宗族勒令其不能离开虚耀殿,等到侍神女二十岁之时,就可正式进入天神殿,与天神相伴,侍奉神灵。
侍神子,历来只降生在四大宗族中,眸染赤金,代芸芸苍生,向神祈福。
代价则是,失去自由,终身无乐。
但眼前这侍神女,怎的从虚耀殿跑出来了?莫非……
地上跪着的男人们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就被一阵劲风甩飞,咚咚几声,都从墙上滑了下来,尔后又被强劲灵力逼着互相抱着撞头。霎时,街巷里都是咚咚声和求饶声。
时夜懒懒踱着步,来到缩成一团,死死盯着她的鲛人孩子面前,伸出一根青葱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收手时却被那小孩狠狠咬住了手,只听“嘶——”的一声,时夜就跳了起来,连带着把咬住她手不放的孩子也带着跳了起来。
“啊——啊——你这崽子有没有良心哇?姐姐我救了你,帮你额头止血,你竟还咬我,松口松口!你属狗的吗!”
任时夜如何跳脚,止渊就是不松口,湛蓝的眸子中满满都是敌意与恨意。
时夜瞥见他的眼眸,从中却解读出了深深的痛苦与沧桑,一时愣了愣,这个倔犟的小鲛人,还是个孩子啊,怎的如此……
夜色渐袭,凉雨愈密,夹着寻常人家的炊烟袅袅,惹得地上仍在互相抱着撞头的男人们哭得稀里哗啦,苦苦哀求着面前紫衣女子解开术法。
但那女子睬都不屑睬他们一眼,左手撑起红色骨伞,怀里抱着一个陷入昏迷的小鲛人,起步离开。那小崽子仍是咬着她的右手,但由于陷入昏迷,早已没有多少力道,只是断断续续的呜咽着“阿娘……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