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启三年,邹国都城没了。
帝王迁都,北方的外族用刀枪炮火挑尽了这个王朝最后的尊严。
昏君在一群宦官的拥簇下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冕旒鼠窜,把那些琉璃灯火带到扬城,偏安一隅。
原来繁华的京都现如今血流漂橹,处处弥漫着死气。城中除却老弱病残,所有人都在往城门的方向奔逃,跌跌撞撞,滔天的战火面前,生与死的较量中,谁也不想成为那刀下的亡魂,生存的败者。
皇城中,昔日辉煌不再。御军统领卸甲守宫门,手下无一卒。文臣理好仪容端坐殿前,龙座空空。
一群文人抱着书卷向着与城门相反的方向坚定地走着,路过宫门看见握枪的孤军,只深深鞠了一躬,道了句:“珍重。”将军动容,拱手而拜:“生于此时,委屈先生了。”
两方人只莞尔,向着各自的方向,站的站,走的走。而那文人墨客的方向,是幽深的北海。
一声炮起,千人投海:“城——破——”
敌军入城,殉国者一万。
邹请月是这一切的目击者。
这些原是不该她看的,她本该是那帝王家逃亡的一份子——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但城破的前几日,她的母妃在那破败的冷宫里离世,她去守丧,错过了时机。
那几日皇城里乱作一团,外面嘈杂得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邹请月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屋子里,捂着那个女疯子的耳朵,这人生前怕吵,她是知道的。
邹请月许久没见过她了,自母妃发疯后她只来过几次,毕竟她在这个狗仗人势的皇宫里过得也不如意,人尽可欺,险象环生。
听邹请月身边的嬷嬷说:母妃曾是尚书家的女儿,京城最有才情的女郎。皇上还是皇子时,她就嫁给了他,二人琴瑟和鸣,实乃一双璧人。
皇家纷争多,那野心勃勃的皇子也不免参与到皇权斗争里,尚书一派自然站在邹请月父皇这一队。他对她说:“我会让你坐上皇后之位。”
但等到登基之日,新皇身边站着的,却是丞相家的女儿。
最终,在盘根错节的权势之下,诺言被烧得粉碎。他屈身于丞相一派的权势下,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他好像至始至终,求的都只是一个皇冠和兄弟相残下的胜者之位,而不是江山。
曾经野心勃勃的少年逐渐被声色犬马溺死,每日沉醉于莺歌燕舞之间。
她对他逐渐失望,但什么也没说。
直到有一天,他派人刺死多次劝谏的尚书。她冲到宫殿内,扇了那九五至尊一巴掌,疯了一般骂道:“有你,这个国家终究是要亡了。”
高高在上的皇从未被人这般对待,怒极,夺了她的封号,打了她二十大板后,无情地将她丢入冷宫。
当天,她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