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乐安回到了幼时的将军府。
将军府在遥远的北边,那里不像金陵,寒风呼啸,粗旷豪迈。江南好,小桥流水,惬意柔和。北边的人,哪怕是女子都是极为豪迈的性格,而自己的阿娘却一直都是柔声细语。阿娘的怀抱又香又软,就像春日里的暖阳那般令人惬意。
“乐安乐安小馋猫!就知道哭鼻子”二哥最喜欢欺负乐安了。每次都喜欢抢乐安最喜欢的桂花糕,二哥每次捉弄完乐安,就会被大哥追着揍。二哥和大哥是两个相反的性格,娘亲说二哥是个皮猴,但人们却说大哥像个读书人。大哥和娘亲一般,都是极温柔的人,但这样的人却也是驰骋疆场的少将军。
阿爷是个大英雄!是一个大将军!阿爷身披盔甲,率领千军万马好不威风,在年幼的乐安眼中,她的阿爷魁梧如山,虽然面对其他人甚至是两个哥哥都是冷面,严厉。但惟独面对自己和阿娘的时候,冷酷肃杀的面孔却永远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粗糙的皮肤,扎人的胡子,好怀念。
当时的乐安,还叫宁乐安。是车马大将军同长公主最小的女儿的掌上明珠,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有两个虽然常常欺负她,却疼她爱她的哥哥。
父亲带着哥哥们习武,二哥呲牙咧嘴的喊疼,大哥无奈的看着阿爷追着偷懒的二哥到处跑,而自己在阿娘的怀中吃着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糕,温馨而热闹的一家人却在那年死伤殆尽。
匈奴大举入侵,阿爷和哥哥披挂上阵,阿爷和哥哥让阿娘和我等他们回来,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
除夕夜,战争胜利了,下了一场大雪,往年喧闹的街道听不到一声炮竹声,疆场归来的儿郎踏着疲惫的步伐,血腥味在冷冽的冬季飘散在风中,北边的萧瑟一览无余。
阿爷和兄长就是在这时回来的,只不过,不是像以前那般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他们的尸首是阿爷的副将送回来的,平日里魁梧的阿爷,言笑晏晏的阿爷,此时紧闭着眼,苍白着脸,再也不会起来拥抱娇妻幼女,年幼的乐安,慌了慌躺在棺木中的阿爷,希望阿爷可以抱起自己,夸一夸她最近长个了。
哥哥!大哥怎么满脸血污,大哥那么英俊的一张脸,却活生生被一道疤痕葬送了。
二哥最喜欢捉弄乐安,二哥为什么怎么晃都不起来,二哥怎么不笑了,怎么不来捏乐安的脸颊了。
乐安迷茫的看着昏过去的娘亲,看着沉默悲痛的将士们,看着手忙脚乱的下人们,这个雪天太冷了,冷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雪地中无助哭泣的幼儿。
阿爷和兄长在厚重的棺木中沉睡,前来吊唁的人来来往往,门前聚集了民众,他们都在默默送用生命守护他们的车马大将军和少年将军最后一程。
阿娘怀抱着乐安,温馨喧闹的家中变得死气沉沉,阿娘一遍一遍摸着乐安的头,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阿娘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将她交给了侍女,自己走向了早已悬挂好的白绫,笑着去九泉之下,找自己心爱的丈夫,独留无措的幼女,在在肃杀的冬季哭干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