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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足迹还在,从曾经开始

神戏一

杉木的心似乎是被提起来,挂在了喉咙上,说不出来话,也让他的心沉闷起来,像是被挂住的心上还压住一块大石头一样。一声啼哭声响起,杉木的心放了下来,大石头也不知所踪,好似天上的浮云轻飘飘的,时不时挂上一段彩虹,令人心情愉悦。

杉木冲进产房内,接生婆抱着他和玖都的孩子,婴儿的啼哭声是多么的美妙,林中的百灵鸟不及,夏天的蝉鸣不及,水波点起涟漪的声音也不及。“让我抱抱他。”刚生完孩子,处于虚弱之中玖都,多说不出来一个字。一旁的杉木没说话,渴望的眼睛一直盯着婴儿看,生怕错过他每一次眨眼。杉木挥挥手,将接生婆赶出房间后说道:“亲爱的,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让你早些取,这会儿才开始想,见你取民本村这个名字不是挺快的吗?”玖都嗔怒地说。“嘿嘿。”“傻笑什么?”“我想起一个名字,田园,怎么样?”杉木试探地问了问玖都。“秆乔田园,听起来不错诶,好听。”玖都开心地笑了笑。“田园,田园。”玖都抖搂抖搂田园,“笑了,笑了。”田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十分开心,啼哭过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玖都和杉木也幸福地笑了。

累了一天的玖都,躺在床上也不愿与田园分开半刻,玖都拿自己的食指拨弄着田园的嘴唇,田园蹬着小脚,开心地笑了。随即,杉木也笑了出来,“爸爸。”杉木捂着自己的脸,好似躲着一般,张开自己的脸,示意小田园应该叫自己爸爸了。“你干什么,他今天才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对不对,有人就猴急地想让人家喊爸爸了,田园当然不干,对不对。”玖都笑起来,将田园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你让我也抱抱他嘛。”杉木恳求地说。“不要,田园要和妈妈在一起,略略略。”玖都冲着杉木吐了吐舌头。“亲爱的,你累了一天了,辛苦你了,休息休息吧,我来抱田园。”杉木笑嘻嘻地说。“好吧,好吧,拿去,小心点哦。”玖都有些不舍地抱给杉木。“爸爸。”杉木又和田园玩起来游戏,玖都幸福地看着这父子俩,此刻自己有多么幸福,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可爱的丈夫,玖都总是想,要是杉木如今的工作是种田,那该有多好,自己就在家里照顾孩子,织一些丝线布匹,卖了补贴家用,每天就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待丈夫回家。当杉木回来了,他还会说:“亲爱的,辛苦了。”自己呢,就说:“你是我男人,当然你更辛苦。”两人就相视笑笑,自己就挂在他脖子上撒娇。他就会说:“别闹,孩子在呢。”自己还会和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他那么小,他懂什么呀。”

不过眼前也是美好的,是这个民本村最幸福的女人,自己的丈夫是这里的神,丈夫还不在家里当“神”,每天跟自己腻腻歪歪的多好呀!这么好的男人,是自己习惯他罢了,换一个人不定有杉木这么称职的“神”,也不定是个称职的丈夫,所以啊,杉木最好了!想到这里玖都笑了出来。“你笑什么?”杉木笑着问。“笑有个傻子,企图让刚出生的孩子叫爸爸,是不是你啊!”“嘿嘿。”

同样的深夜,与黑色足迹开始的那个黑夜,是一样的。夜空中没有星星,神明闭上了眼睛,没有星星的夜空,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看不清尽头,只知道掉下去,人不能生,物不能全。

屋子外面传来唦唦的声音,那里有一片灌木丛,十分茂密,叶子与叶子的缝隙间又是一个又一个的深渊,风吹过去,也不将躲在里面的人拽出来,他依然躲藏在黑暗之中。露出迟钝的獠牙,寻找下一个需要被折磨的猎物。你听声音!他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所以动了一下,原来没有风,就是他动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等待着猎物。你看那里!深渊之中出现一抹红色,里面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看着他的猎物。你闻味道!空气中传来动物的骚臭味,味道极大,甚至加大了空气的密度,沉闷了许多。

终于开始了行动,从杉木和玖都的房间那里,有一扇木窗,正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第一个先进去了,第一个招呼着第二个人小心些,别吵醒正在熟睡的杉木玖都田园。第二个领会了,丝毫不敢有大动作,蹑手蹑脚地站在他们的卧室里。第二个进来了,紧接着第三个人也进来了,直到第四个人进来,田园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大声哭泣了起来。吓了这四个人一跳,冷汗直流不敢乱动,正在爬窗户的第五个人,呆滞在窗户口子上不敢动弹。这时候杉木和玖都也被田园的哭泣声吵醒。第一眼杉木就看见了在窗户上的人,这晚没有星星,但是月亮还是明亮的,原来神明张开了一只眼睛,两个视角一前一后,都注视着爬窗户这人。杉木拿手指了指这人,示意玖都快看,杉木还没有缓过神来,玖都顺着眼睛看过去,不只是看到这第五个人,其余的四个也纷纷没能逃出她的眼睛。

玖都紧张地大叫起来:“你们都干什么?!”杉木好似预感到了什么,与第五个人一样呆滞着在原地没有动作。当玖都这一大叫,其余四个人迅速有了反应,第一个人说道:“你们这两个不尊神明的人!捆上!”剩下三个人闻声而动,拿出准备好的麻绳准备动手。“滚开,别碰我的脚!”玖都愤怒地喊到,不自觉地抱住了田园。两个人控制住了玖都,另外两个将杉木控制住,都拿麻绳紧紧绑住,田园一直哭泣,被弃置在床双不管。玖都破口大骂:“我男人为你们尽心尽力,你们这是究竟要干什么!”嘈杂的声音四处而起,第二个男人喊到:“你们他娘也好意思谈尽心尽力!两个不要脸的杂种!”杉木被束缚起来无法动弹,眼神无比空洞,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玖都是无辜的。”“无辜?去你妈的吧,杉木特别就是你个狗日的,简直不拿神明当回事!今天你们俩一个别活!”第三个男人愤愤到。杉木虽然被束缚住,但是跪下这个动作是简单的,依然能够做到:“我求求你们了!一切都是我的错,玖都她没想过其他,她就想看着你们好!你们不能.......不能........不能这样!”喊着喊着,杉木哭了起来。

“承认了是不是!你狗日的早知道今天,老子们的物资你就碰都不该碰!”第五个男人不屑地说道。看着两人被束缚,他径直走去大门地方,好打开门,让所有人都进来。“杉木,这到底怎么回事!”玖都看着自己的男人跪倒在地上,也哭泣地问到。“你是老江吧!我认识你,你说让我多分些物资给你们家,你们家的人口多!我就给了,你记得嘛!?”杉木不理会玖都,是想保护她,接着,就对第一个男人喊到。“狗日的!老子什么时候找你多要了!老子是个实诚人!能跟你一样!”老江脸不红,心不跳,依然愤愤道。“你是吕松吧!你记不记得,你那次绊倒的时候,还是我帮你包扎的伤口?”杉木见老江说不通,换了一个方向跪,朝着第二个人喊到。玖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杉木哭泣。“呸!你他妈就是想戳破你狗日心有多黑的时候,让我帮你们?告诉你们,老子们正派人物!”“就是!就是!”吕松说完,其他两人附和到。“狗头!你儿子还是我取的名字呢!”杉木喊到。“你取的什么名字?啊?我问你?筹崔是个什么名字?狗屁不通,好意思提,你,吕松说过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个杂种什么花招都有。”狗头讥讽到。杉木看了看第四个人,不再抱有幻想,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好似已经磕下去了似的。“亲爱的,儿子,对.......”杉木想对田园和玖都道歉,当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到嘴边的时候,喉咙又将它们收了回去,哽咽到怎么也说不出来。“杉木!杉木!宝宝.......”玖都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被束缚住的老虎,獠牙再锋利也是伤不到人了,此刻的玖都好想挣脱麻绳,与杉木拥抱在一起。杉木好似也有这个想法,终于对第四个人祈求到:“我想抱一抱我的老婆和我的宝宝,可以吗?”

“抱你妈!”从门口冲进来一个妇女喊到。杉木绝望着头也不会,再也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了,他的视角移向了玖都。玖都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男人这样过,在自己的世界,杉木也是佼佼者,来到这个世界本来也是“神”了。如今“神”跪在地上,祈求着凡人不要伤害他的爱人,甚至连抱一下,都不允许,命运何其不公!还没能看到田园长大,还没能看到他追蝴蝶的样子!还没能......还没能听到他叫我妈妈,我还没能......还没能听到他叫杉木爸.......爸。玖都内心都哽咽了,都痴痴地说不完整话,要是放到嘴边更加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我说,你们俩这是唱什么戏呢?”外面的男人打趣到,许多人都和他一起笑了起来。“我......我求求你们,我儿子才出生,他........他连爸爸都不会说,我......我想听他叫玖都,叫她........叫她......妈......妈。”杉木环绕了一圈,再次恳求到。“杉......你不要......”玖都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了,她不想让杉木再做卑微态了,她看不得这个。自己的男人应该,应该顶天立地。“吵吵吵!你们儿子怎么跟个臭虫一样,哭个不停,丢了丢了!”老江捂着耳朵嫌弃到。吕松向前抱过孩子,杉木和玖都立马就紧张起来:“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求你们了!”这次换玖都来恳求这群禽兽了。“丝,你别说嗷,我原来没敢打你注意,我发现你长的还挺俊俏,来来来,给爷美一个。”这对于玖都来说是一丝可能性,说不定他们就放过自己孩子了呢?“江大爷,妾身给你请安了。”杉木低着脑袋,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懊悔啊,要是自己没来这个鬼地方!那该有多好!众人大笑了起来,像是利刃一样,刺痛了杉木的心。“欸嘿,美人儿诶,美的不够啊,再来一个吧,怎么样?再来一个。”老江戏虐地问着众人,众人纷纷附和:“再来一个嘛,你江爷不舒服来着,你就这样美,这样美。”有个挤在人群中老头,扭动着屁股,手里捏着兰花指,引着众人捧腹大笑。“江大爷,妾身,妾身,美吗?”玖都强挤出笑容,哭和笑并列在一起,杉木实在不能忍了。“你祖宗!”杉木跳起来,腿和手都被束缚住,他只能像一个蠕虫一样跳到老江面前,用头顶他。“哎哟,你比你老婆棒诶,好舒服,好舒服。”老江一脸的享受模样,还用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咬着嘴唇让杉木用力些。“玖都,嘿,杉木看这儿,看这儿。”站在木窗前的吕松开口说话,像是逗着狗似的,让他们往自己这里看。“诶。”吕松将哭闹的田园,往窗外的灌木丛假装丢出去。“不要!”玖都立时就被吓晕过去。“不经逗诶嘿。杉木杉木,别看你老婆,看我这里,看。”看着玖都晕阙过去的杉木,眼神中满含怒火,嘴唇都咬破了,出了血,喷射到他的眼睛里去,点亮了好多血丝。吕松看到杉木往自己这里看后,学着刚才的模样,假装把田园丢出去。杉木仿佛不上当了,自觉无趣,便真的将孩子往窗外的灌木丛中丢。

杉木瞳孔爆裂开,血丝不断地跳动,一瞬间所有的血丝都连接到瞳孔,一时间一双眼睛都成了血红色。从杉木的口中爆出一大口鲜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含怒火与怨恨,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迸发到脑门上,豆大的汗从他的血管一直流到身体下面。杉木记住了这些熟悉的面孔,所有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好似玖都和杉木上演了一场盛大的戏,所有的看客都满意了。

昏阙过去的杉木,处在一片黑幕之中,四周都是深渊,没有立足的地方,他是悬空的,身体并不由自己控制,他也没想控制。四周的深渊开始变化成画:

“要是有一天,民本村要毁灭了,要用我来换,你怎么选。”

“我啊.......”

“不不不,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我知道.......”

“你。”

深渊中的杉木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看你的眼睛,杉木,你想说的应该是民本村吧。”

深渊模糊起来,分成无数的深渊,深渊也有距离可以探测了,很远,远到深渊的底部都模糊不清;很近,近到缠绕在杉木周边。

民本村的老江拿着清单在笑;民本村的蝴蝶在飞;民本村的蚂蚁在爬;民本村的青蛙在呱呱地叫;民本村的月亮温柔地看着他;民本村的太阳好似恨铁不成钢;“神使,谢谢您!”这是民本村的村民说的,但杉木没有记住他的脸,他的脸在深渊峭壁上就成了一张模糊的脸;“神啊!您来救赎我们了!”这是黑色足迹时候一个信神的老妇人喊的。“你是负罪之人。”听到这个声音,杉木恐惧地回头,回头看见一个深渊的峭壁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白色长袍,正拿枪对着一个男孩。“不要!不要开枪!”焦急地喊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你不能杀他!”杉木奋力地摇摆着双手,长袍也不断飞舞而动,想要助力一番,想要阻止这个男人。枪声响起,男孩应声倒下。“不要!不要!”杉木哭泣地往前尽力奔去。

杉木的心好似被分离开来一样,感觉不在自己体内,而是掉入了深渊,他便死死向自己的心抓去,怎么也抓不住,刚碰到一点,那颗心好似又跑远了,又扑棱着向它抓去,又跑远了,怎么也抓不住。眼看着离深渊地面越来越近,还是抓不住。什么是深渊?深渊是深不见底的,原来这里是没有地面的,他身边五彩斑斓的深渊云烟消散,四周又变成了一片漆黑,好似一双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不知黑有多黑,不知深有多深。

寂静得像一处坟墓,幽闭得像棺材,寒冷得像民本村村民的心。原以为这里是银河,但是银河并不孤单,有陨石作伴,有飞船同行,有玖都在右。这里是哪里呢?连这样的问题都显得孤独,问题总与答案相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杉木没有追到那颗心,好似定格了一样,杉木和他的长袍好似被冰冻了一样,动弹不得,漂浮在空中。远看好似一粒尘埃,没有归宿,孤独地飘荡在寰宇之中。近看,好似一具尸体,周围有看不见的冰块,将他封在原地,任有无形的风,任有无形的雨,也动弹不了分毫。

这里的杉木,脑子里又进入了一个世界,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还是个熟悉的地方,他的实验室。这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械,看不出作用,也是玻璃制成的,还有些看不懂的图纸,挂在墙上。一个老头,穿着一身白袍,眼前的类似于烧杯的东西里,装着一些绿色的液体,气味难闻到,吸烟的杉木都戴上了口罩。率先开口的是这位老者。

“杉木,杉木,你来。”老者挥挥手,眼睛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绿色液体。

“老师?这是什么?”杉木问到。

“嘿嘿。”老者神鬼莫测地笑了笑。

接着,走向门外,杉木也跟着他去,寻思老师要做什么,老师也从未给自己透露过一星半点,着实有些好奇。老者来到一间仓库,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箱子,里面还透露着冰冷的白汽。“老师?这是什么?”杉木不解。“哼哼。”老者依然笑笑不说话,径直走回到实验室。“杉木,我的父亲,就死于癌症,当时条件不好,找不到匹配的器官,肺坏死了。当时要是有合适的器官,他就不会死了。”老者脸上看不出来伤心。“老师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杉木安慰到。“没什么,只是感叹啊,要在当时我能够做出这件东西,他老人家也不至于,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就走了。”老者的脸上脸上并没有太多惭愧或者伤感,接着说道:“你来看这个。”老者打开白色箱子,里面的白汽喷涌而出,杉木戴着口罩都感受到寒意。“这是什么?”杉木吓了一跳,随着烟雾散去,杉木这才看到躺在箱子里的是一副肺。“明知故问,这是人肺。”老者淡淡地说道。“这?”杉木不解,这东西出现在实验室里有什么用,现在又不能给老师的父亲换肺。“这是一岁婴儿的肺。”老者摸着本来就没有多少胡子的下巴。“一岁?能有这么大的肺?”杉木震惊地说道,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眼神都在颤抖。

“全靠它。”老者背着手,拿下巴点了点面前的绿色液体。“这是何物?”杉木问到。“一种营养液,虽然还有瑕疵,但是它能够达到的效果可不简单。我们假设,将人体内的器官看作一种生物。”老者一边走一边说道。

“器官要寄宿在人体内,才能够存活。”

“这倒是新鲜。”

“要是能够让器官自然发育,给予它生长的条件,让他脱离人体就能存活,这是可以量产的,便宜许多,数量也多,那些生了无法医治的重病的人,就可以换去坏死的器官,这样一来,多少重病之人都可以存活下来了。”

“器官是人自带出来的,如何批量生产?”杉木一头雾水地问到。

“哼哼。”老者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回答。

“这个东西还是有瑕疵的,排异问题,依然解决不了。没有足够的实验对象,就不能让它完美。”老者这时候露出了伤心的神情,但接下来低下头犹豫了犹豫,似乎有什么事情拿不下来主意,抬头看了看杉木。杉木与老师对视了一会儿,总觉得老师有些不一样的神情包含在里面,看不出来但是能体会到,这是为什么呢?杉木不解:“老师?”“啊,没什么,杉木啊,我还是希望这东西能问世,诶......”一时间,老师也说不出来话,尴尬的气氛穿梭在两人之间,杉木也有些不好意思,逃避起来老师的眼神。在尴尬的气氛结束之前,老师总想说些什么,但都没有说出口,杉木看不明白,也没有多问。“杉木,今天你先回去吧。”最终打破尴尬气氛的还是老师,杉木就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挎了一个小包离开了。

杉木躺在床上思考起来,器官是需要人来提供的,老师说的是可以批量生产,这如何能够批量生产呢?这又不像是超市里的商品一样,这可是器官呀!要是从成年人身上扒下来,那就不用营养液了,那就只能是动物身上扒下来才对。那也不对,动物身上扒下来,那就不该做成营养液了,思考方向应该是如何让动物的内脏不在人体里排异,这似乎难度有些大,用营养液改造基因吗?天方夜谭,还是得用人。“等等!”杉木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冷汗瞬间侵湿了被褥。“老师,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不会不会,老师不会是这样的人。”

一个念头将杉木的思维拉了回来,老师平时待人亲善,平生最讨厌害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人,对待所有徒弟都是倾囊相授。不仅是教授学术上的东西,还会教授我们为人之道,老师常说的话,平时响起来就头疼,但是放在现在,却是除病良药。老师常说,要孝敬父母,“父母给了你们生命,别等忙空了再孝顺,别等,回家吃顿饭,给父母按摩按摩,说些体己的话。”要是谁敢露出不耐烦的情形,他还会拿着尺子上手打巴掌。所以老师的形象在自己脑海中,一直是一个好老头,就连营养液也都是为了苍生才出头的。“万万不会,万万不会。”杉木重复地劝解自己。

接下来便不再多想,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专心睡觉。可通常时候,越是将睡着定为目标,越是睡不着,反而给自己压力。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中间坐起来抽了几根烟,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墙上的钟表一直响,平时他会认为这是很舒适的白噪音,放在这会儿这就是十足的噪音!杉木不再睡觉,站起身来,伸几个懒腰,接上一杯蒸馏水,大口喝下去,看了看大门,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尝试去睡觉。这次没有过几个小时,过了几分钟,他就觉得心烦气闷,怎么也受不了,怎么也不舒服。坐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站起身来,从一个白色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脱掉自己的睡衣,换了一身厚衣服打算就此出门去。

路灯在街道旁时不时闪烁,不知名的虫子不断冲撞着路灯,数量还很多,每个路灯前都有这样一群虫子。似乎路灯上面就放着腐烂的尸体一般,从肚子里钻出来的虫子,恼羞成怒地不断敲打照亮它们罪行的路灯。可能是因为杉木心情烦闷,总觉得路灯照亮的地方是安全的,可路灯没照亮的地方比全黑还看不清。杉木看不清里面,总感觉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去哪儿呢?”杉木点上一根烟,嘴巴里哈出一口白汽,混淆着烟分不清楚。眼前的路似乎没有终点一样,那条路就是通往这条路,无有尽头。“去实验室吧。”杉木小声说道,生怕被路灯后面的人听到。

夜深了,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杉木正襟危坐着在自己的位子上,却怎么也不舒服,看眼前黑板方向,左右两边的窗户外面,好似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他脚步没动,眼睛动起来,注视注视左右两旁,发觉是自己心里问题后,也没再多想。杉木站起身来,打算将灯打开来,走到开关位置,看了看没关的门,外面透露出深邃的黑暗。他放下了手,打算出去看看,今晚上总觉得有人一直看着他,他倒要看看是谁了。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奇怪的是,当他走出去后,身后的门就被风吹得吱呀乱叫起来,不断地开合着,好似张着血盆大口,要将杉木吞噬掉。发觉是晚风作祟,便也没在管,径直向黑暗走去,虽然黑,但也能够习惯黑暗,能看清一些东西。他眼看旁边是仓库,便向仓库里走去。打开仓库的门,里面很黑,比外面还要黑,什么也看不清,便不关上门,往里面走去,他站了一会儿,更加习惯黑暗之后,看了看这件仓库。

到处都是纸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实验用的器材,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奇怪。往深处走,没关的门,从外面刮进来一阵风,仓库的门很重,并没有发出异响。但是这些箱子里的玻璃罐罐,乒乒乓乓发出可怕的响声,吓得杉木紧张了一下,便停下脚步不再往里走。仓库的最深处是最黑的,外面还有些许的光亮能够浅浅地照进来些光,最深的地方,可能什么都有,一具婴儿尸体;有个小贼正在里面蹲着,用他血淋淋的双眼盯着杉木看;或许有开肠破肚的人在里面坚持着,重伤太大发不出来声音,所以摇晃着这些瓶瓶罐罐,让杉木发现自己。不管种种,杉木都不愿意往里面再探了,害怕自己的后面真的有什么东西窜出来,所以连头也不回,就这样倒着走。杉木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最深的地方看,生怕下一秒窜出来什么东西。“啊!”杉木大叫一声,往脚下一看才知道自己是踩到了一块海绵,他还以为是踩到躺在地上的头,一脚陷进了他的脑袋。虚惊一场,那便接着往后退吧,杉木想还是回家吧,虽然到了实验室,但是只有到了的时候杉木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担心自己的老师,顺便再透透气罢了。杉木笑自己有些神经质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能有什么问题呢?何况到了老师这个位置,学识顶到天上去的神人,更不用自己担心什么啦。

杉木继续往后走,风刮的是越来越厉害,晚上的风没有挡着果真是想往哪儿吹就能往哪儿吹啊,吹得他脖子上的汗毛来回晃荡,挠得他脖子直痒痒,好似后面有人拿手指戳他似的,挠挠痒痒也就没再担心什么,继续往后走,由于看不到后面的东西,杉木只感觉到是实验服和棉服摩擦的声音,发出类似触发静电的声音,杉木知道自己撞到了某个穿着实验服的人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头,依然放不下眼前最深黑暗的地方,拿手摸索着后面那人,这是腿,杉木摸出来了;这是他的手,正贴在裤子两端呢;这是他的衣服上的拉链。杉木快速地回头看去,吓了他一跳,此人比杉木高出一截来,苍白的长发正在晚风中飘荡,眼神里充满了邪魅,嘴角露出吃人的笑容。但看得出来有些年岁了,脸上的老人斑跟尸体发霉了似的,长着几根白色的毛,让人看了好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

转头惊吓了一下,便也安抚下来心态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师,在杉木眼里这副可怕的表情还是和蔼的,老人嘛有时候反应迟钝还注意不到自己的表情控制。“几点了。”老人缓缓开口,嘴唇上的口水缺少水分,所以说话的时候还是有口水黏在一起的。“老师,我出门的时候都两点了,现在应该有三点了吧。”杉木咽了咽口水说道。“三点了,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杉木这才注意到老师一边说话,一边从稀疏而又苍白的头皮里深处来几滴浑浊的汗水。“睡不着散散心,老师您怎么还不睡呀,要注意身体啊。”杉木做贼被抓住了似的,有些紧张地说道。“呵呵,我也散散心。”老师的语气十分平和,杉木之后想起来这种平和像是什么,像是杀了人之后的人,为了隐瞒起来自己做过什么,所以强制表现的很平和,甚至比平时时候平和。“走吧,我们一起散散心,顺便送你回去。”老师拍了拍杉木瘦小的肩膀说道。“好的老师。”杉木恭敬地说。

“你看,我们师徒心有灵犀吧,散步都能遇到一起。”老师一脸慈祥地笑着说。“是呀,我本来今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散心,谁成想,散着散着来到这里了,实在是心有灵犀啊。”杉木笑着。“呕?你也是随意散心就到这里了?老师也是啊!巧啊,巧的很啊。”老师惊喜地说道。“好巧!哈哈哈。”杉木开心地笑着,与老师能有这样的默契,放谁谁不羡慕。“白天的事,你没放在心上吧。”老师有些警惕地说道。“老师您的话还是要放在心上的。”老师听到杉木说这句话,眼色露出狠迹,不过也只是白驹过隙之间,原由是杉木接下来的话:“不过老师您的境界高,我没有听到老师说的什么。”眼见杉木如此淡然,老师也将心放胸腔一放,安下来了。

随着夜晚深了,实验室这里没有什么什么灯光,通常晚上也不会来什么人,安静得很,黑的很。晚风察觉了,决定给予这里一些动静,以免貌合神离的这两人孤单寂寞。晚风刮得灌木丛乱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行的声音,杉木点上一根烟,黑夜之中露出了唯一的光亮,吓得晚风不敢再吹,灌木丛便不再晃动。烟草一点点燃烧,光亮也由最开始的一片小光,变成了一柱聚拢的光。老师不说话,静静地走着,打算将杉木送出这里。直到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老师才开口说话:“杉木,你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学生,别把自己耽误了,好好学习,老师期待,这实验室以后能以你命名。”老师打整打整杉木被晚风吹得乱糟糟的衣服,慈孝地说道。“老师,我会努力的。”杉木点头到。

等到杉木嘴里的光消失,晚风又起,这左右两边有两个房间,被老师挂上了辐射危险的字样后,没有学生再进去过。晚风刮得这两个房间的玻璃窗户,劈里啪啦不断拍打出声响,像是剧烈的磨牙声音。不过杉木好奇,既然是有辐射,为什么不让这里直接封掉呢?应该辐射不是太大吧,杉木也没多想,就在他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发现,这两个房间的窗户被晚风吹开来。“老师,这里面有辐射的,这窗户怎么还不关上啊,这太危险了吧。”“大约是你那些个调皮的师弟干的,不可理喻,走吧走吧,明天收拾他们。”老师有些愤怒地说道。

杉木本来想抬脚继续走,可仿佛听见,窗户里面传出来婴儿尖锐的哭声,但由于窗户依然在拍打发出噪音的缘故,并没有听清楚,便听下脚步认真听里面是否真的有婴儿的哭声。“哇哇哇!”这下杉木听明白了,果真传来婴儿的哭声,便询问到老师:“老师?怎么有婴儿的声音?”“这我也不知道啊,走,我们去看看。”老师再次露出了杀人的平淡。杉木决定去看看怎么回事,率先老师一步走去。

寻着婴儿的哭闹声越来越近,杉木也找到了婴儿所在的房间,打开门来有些大吃一惊。这里也是一间实验室,不不不,这里更像是一件屠宰室。水池那里,放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婴儿,像是菜板上被剖开的鱼一样,婴儿的肚皮被剖开,露出里面迷你的内脏,小肠子、小肺、小肝、更加小的小胆。幼小的心脏还在不断地跳动,从浑身各处手机来到静脉血液摄入到身体的右心房,右心房跳动的很猛烈,杉木确确实实能够听到婴儿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加上自己肚皮里的那颗心脏也在猛烈地跳动。实验室本来只有四颗心脏在跳动,碰上实验室里的回声,好似有一群人都在这个实验室里被开膛破肚一般。整个屋子里不断地发出剧烈的“砰!砰!砰!”声音。

但是明显,做这件事的人并没有做完,看起来是打了麻药,剖开了肚皮,便匆忙离开了。婴儿见到杉木来了,更加害怕了,翻转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哭闹着,他恐怕是觉得自己的肚皮凉凉的好不舒服吧。杉木慌张地冲进去,想帮助这个婴儿,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迟迟不敢碰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的小肠子就会被翻出来,实在不敢想象他肺部立起来连接着几根小小的血管的模样。

杉木走上前去仔细看,这是自己的师弟啊!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头上还有被敲击过的血迹,杉木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太过缓慢,杉木等了一会儿,才从他的鼻子里探出气息来。在婴儿和师弟的右边地方,还放着一个器皿,杉木走上前去看,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不是老师的营养液吗?居然有这么多,还以为老师只有那么一小罐呢。

门打开了,晚风吹过老师的长袍,吹进屋子里,吹到婴儿敞开的肚皮里,让婴儿更加感到不舒服,自己裸露的器官像是被强奸了一样,被晚风不间断地侵犯着。杉木不敢相信地背对着开门方向,晚饭又吹,吹起老师的白发,直拍杉木的脖子上,杉木抖了个激灵,好似有一把冰冷的匕首,正划过杉木的脖子。“杉木。”老师平淡地喊着杉木的名字,杉木害怕地不敢回头。老师原以为杉木没有听见,靠近他的脖子处又轻轻地喊到:“杉木。”杉木依然不敢回头,他想逃,可是仿佛陷入了水泥地一般,双腿怎么也迈不出去,杉木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就更加害怕了,双腿直打哆嗦。“好学生,里面怎么了?”老师将那双满是皱纹,苍老的手拍到杉木的肩膀上。杉木直直缩了半截下去,想着自己等下还要逃跑,便又站直了起来,试试看自己能否迈动脚步,依然不能。他开始有了奇怪的心里,他觉得老师可能真不知道这件事,自己挡在他前面他没有看到所以问自己里面怎么了,他哆哆嗦嗦地回答老师的话:“老师,里面有人剖开了婴儿的肚皮。”“是吗?那是谁干的啊。”老师淡淡地说。“没,没看到。”杉木紧张到结巴地说。“哎呀!你年轻,腿脚好,赶紧去看看啊!说不定还能找到他逃去哪里了。”老师一改平淡,慌忙地对杉木喊到。听到老师如此说,似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下一喜,老师果然不知道。他便回头看去,老师比自己高一个脑袋,连门框也装不下他的身高,所以歪着脑袋,将自己头扭成一个不自然的造型,正对着杉木慈祥地微笑着。杉木见老师如此可怕的模样,立马就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害怕自己也会像这个婴儿一样被拿做恐怖实验,便连自己昏倒他都做不到了。他还有一招,晓之以情嘛,老年人最吃这个了:“老.......”可他连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还得老师替他说出来:“老师,我是您最喜欢的学生,平时最孝敬您了。”杉木耳朵发懵,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苍蝇在他耳边飞的声音。口不能言,耳不能闻,还剩下眼不能观。杉木瞬间失明下去,看不得任何东西。现在是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好像一个简陋的人彘。

杉木昏去过后,四周安静得可怕,草和树叶凝固在树枝和土地上;晚风也恐惧地不敢随意地吹,死寂一般。老师歪着脑袋,用他蹬得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杉木死死地看,迈着轻盈而沉重的步伐,向右边被剖开的婴儿看去,好似觉得没用了一样,装进垃圾袋里,动作轻柔,但不是温柔,似乎是一块臭掉的肉,蹑手蹑脚地抓起来它的脖子,提溜着,任凭它的内脏如何乱动,只管扔进垃圾袋里,丢弃到角落的一旁,不再管。

躺在桌子上的学生应该怎么办呢?老师没有过多的思索,左找右看,从桌子的抽屉里看了一圈,全是玻璃器材的烧杯,不趁手!环视实验室里的东西,板凳桌子,坏了不好处理。从实验室外面看吧,正当他往外面走去的时候,从进门的角落里找到了趁手的东西。一个黑色垃圾袋可能不太厚实,还是多套上几个吧,他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垃圾袋,环套在装婴儿的黑色垃圾袋上,觉得厚实的差不多,不会破了。在口袋开口的地方系上一个死结,防止等下用垃圾袋杀掉学生的时候,里面的烂肉不断地往外飞。

一下,学生的肌肉都被弹飞起,手脚不断地跳动,好似触电一样,诡异地搐动着;两下,学生没有了动作,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看起来就像是在棺材里,而老师正在鞭尸;三下,学生的脑壳被砸下去一个凹陷,脸部都歪七扭八,像是小孩子随意的涂鸦,还从嘴角吐出浓稠的恶血;四下,脑壳凹陷地更加里面,从被砸断的脑壳里,混杂着脑壳的碎片,从缝隙里钻出来一些脑花;五下,整个脸都看不出原本的型状,鼻子到了眼球的位置,眼球蹦出许远来;六下,脑花彻底从脑壳缝隙中挤出来,像是挤牙膏一样,从牙膏的口子里,钻出还带有丑陋纹路的牙膏,不过这牙膏是带血的。

老师累得不行,将手里的垃圾袋丢到一边去,瘫坐在杉木身旁,就这样靠着他,身上的实验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老师也不脱下来,将手里的血擦了擦,小心翼翼地从杉木的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来,点上。昏暗的房间中,老师眼神中充满了疲惫,点燃了的烟也只是学着杉木的模样,叼在嘴里,任凭燃烧,并不吸进肺里去。当烟草飘过他的鼻孔,他吸了一口,直扇自己的鼻子,让烟味散去,从嘴里拿开以后,用杉木反方向的右手拿着。接着他看了看昏迷的杉木,将他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靠了靠,让他睡得舒服些。一老一少,好似孙子靠在爷爷厚实的肩膀上一般,让老师倍感亲近。老师一生都没有结过婚,要说他的爱人,那就是科学了,当自己沉迷其中的时候,谁也唤不醒,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死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久没看过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也只有他的母亲,如今也不在了。他吸了一口烟,有些被呛到,咳嗽了几声之后,对昏迷的杉木说道:

“杉木啊,好学生,这烟有什么好抽的,趁早戒了吧,对身体不好。我也没觉得它有什么好的。”老师拿起手中的烟看了看,摇摇脑袋,将燃烧的部分往血里触了触,熄灭掉了,烟蒂也和垃圾袋一样,被丢弃到一旁。

“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你都可以当我孙子了吧。”老师说着叹了叹息,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杉木,流露出了爷爷的神情。

“你是最听我的话的,爷爷讲什么,你总是很尊重地听完,爷爷活了七十多年了,这样的孩子。”老师说着停顿了一下,感觉这时候还是有些东西叼在手里才好,毕竟这是孙子喜欢的东西,自己如今也没办法规劝他了,试试看孙子上瘾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具。

老师再次点上一根烟,这次他打算记住孙子的脸庞,看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爷爷研究的东西,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这是利于人类的,要打破的东西很多,险阻很多,我这一辈子,是没有机会将它发扬光大了。”老师这才吸上一口烟,这次没有被呛到,很顺利地弄脏了自己的肺部,露出享受的神情。

“发明,创造出新的东西,但是,你说要是落后时代的发明有意义吗?一样改变时代的发明,一定是要超越时代,才会有它的意义,我这辈子,是没机会遇到了。”老师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杉木,多么希望他是装作昏迷了,其实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想到这里,他埋下头去,将剩下的烟抽完了。

这一夜很嘈杂,风很静,人很嘈杂,晨风刮起来了,人很静。老师将实验室里的血迹拖到地漏的地方,让它们随着地漏往下漏。将地上的所有的碎骨头,还有脑浆都放在一个干净的垃圾袋里,他想了想,从夹杂着脑浆和碎骨的混沌里,挑选出一块锋利的碎骨,拿起来划破自己的拇指,将血液滴了进去,将手指含在自己的嘴巴里面,血液怎么也止不住,还是往下淌,老师也不再关心。脱下自己的实验服,往垃圾袋里面扔,从抽屉里翻出一件折叠好的实验服,穿在身上。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U盘,将它放在杉木没有烟的左边口袋里,并留下了一张纸条。扛着所有的垃圾袋,打开门往外走去。不知不觉间,天色亮了起来,仿佛给了这老者一些温柔,并没有刺眼,反而照耀得很温暖。老师悄悄关上门,往走廊方向走去了。

老师走出去才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拿出手机,打出了一行字:“今天休息。”,发到了实验室的群里,最后,扛着所有的垃圾袋,往实验室外面悄悄地走去了。

晨风吹过,蝴蝶也从窗子外面,飞到杉木的鼻子上,弄得杉木直痒痒,打了个喷嚏,昏迷了一夜,终于醒了过来。醒来后的杉木头昏脑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脑子朦朦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开门去。沉睡在黑暗之中的杉木,直视阳光,觉得很刺眼,用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面,充当一个遮阳棚。

杉木眯起了眼睛,清晰地看到老师正拿着大包小包的垃圾袋,正往实验室外面走,老师再也不再自己的心目中那样强壮了。佝偻的背影,好似出乡的老人,大包小包去城市里去闯荡。风吹过他实验服,掀起来涟漪。杉木不明所以地喊到:“老师!”老师停下了脚步,佝偻的腰杆也挺起来几分,回头慈祥地对着杉木笑了笑。背后的垃圾袋一定很沉重,老师腾出一只手来给杉木挥挥手,垃圾袋的重量都将老师的身躯压着往后仰了。直到老师回过头去,依然双手拉起垃圾袋后,他的身躯才回去许多。

杉木感觉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还有一块U盘,不知道这是什么,抬头想问问老师,可发现,老师已经消失不见。

事情过后他才知道,老师去自首了,最终判决,毫无疑问的死刑。实验室闹得沸沸扬扬,纷纷骂老师是个禽兽!拿小孩做实验,还杀了他的学生。杉木呢,也很失望,想不到老师是这样的人,自己尊重的,居然是一个人屠,老师留下的东西,自己看也没看,丢弃在抽屉里去。之后便一个人沉浸在科学的实验中,不再与人来往。这段时间,杉木的世界是黑暗的,痛苦缠绕在自己的心里,每次用到这些实验需要用到的设备,总会有老师正在做实验的影子,在后来实验也不做了,想用时间来忘却老师的背影。

堕落的杉木就这样每日天昏地暗地活着,家里的地面上尽是吃剩下的烟头,屋子里也发霉似的门外面的走廊都能够闻到。实验服也像是垃圾一样,乱丢在地面,被烟头点燃了他也不管,反正家里也没有能够烧起来的东西。吃的东西嘛,付钱给房东让她来送,几十天送一次,一次量能够几十天,他也不担心吃的问题。有时候房东忘了时间,他也不恼,也不催,没吃的,就抱着自己的烟灰缸,吸两口烟就能饱。没有多久,他便日渐消瘦,身上的肉都贴着骨头,露出骨头原本的痕迹,头发也稀疏到能一根一根数出来,面色更不用说,终日吸烟,烟熏得他的眼圈发黄。眼圈是最黄的,瞳孔黄的程度略逊一筹,脸色还在瞳孔之下,杉木拿着镜子,给自己的脸色作对比:“眼圈,眼球,脸颊,颧骨,下巴。”他也并不失望,仿佛这就是他预期的结果一样,早早的预判,如今正好达成了,这实在令他有些骄傲,枯燥的内心仿佛都降下了甘露,舒畅了些许,甚至密封的房间,都刮进来一阵微风。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之久,杉木觉得还是稍微让自己的家里规整一点,拿起扫把,将地上所有的烟头,扫到一起,堆在床底下。杉木顿时觉得有落脚之地了,整个房间也干净了不少,实际上,地面上的烟灰密密麻麻将地面染成了黑色的。但他始终觉得舒服了不少,干脆被子掉下床了也不用捡起来,躺在地上就能睡一觉。时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杉木早早地就将挂在墙上的时钟掰下来丢掉了,这样他就没什么束缚了,想睡就睡,想起就起。

“咚,咚,咚”久不闻敲门的杉木,惊醒过来,醒来就骂了一句:“这傻逼房东怎么大半夜的来?”“咚,咚,咚”门再次被敲响,杉木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来了!”起身半裸着身子,全身上下就一条内裤遮羞,也不在意,开门去了。打开门,就被外面的阳光闪了眼睛,又骂了一句:“狗日的。”“还是这么臭!上楼我就闻到了!你他妈能不能收拾收拾,挺大个小伙儿,一点儿干净不知道。”房东站出来,顿时阳光也不刺眼了,房东胖到将门框全部占满了。房东往房间里面打量起来,刚探进脑袋,就被着杉木身上的臭味劝退,打了个哆嗦,将大脑袋伸了出去。“吃的。”杉木打量着这胖女人左手右手,没发现给自己带的食物,不满道。“老子都提醒你多少次让你收拾,你就是不收拾是吧?老子天天吃举报,你狗日还把这条走廊给污染了,看房子的人都不愿意在这层楼待!”胖房东愤怒地说道。“吃的。”杉木不满道。“吃什么!我不送你他妈就天天在家吃狗屎是吧!”见到杉木的态度如此拧歪,胖房东也不客气地喊道。“哎呀!吃的。”杉木再次说道。“你什么态度!老子容忍你多久了!不识抬举的东西!简直是个畜生!不喂你你不知道吃是吧!你投胎当人都委屈你才能了!”见到杉木的态度,房东忍不住地大骂起来。杉木听了,没听到能吃的东西,则一点也不在意,挖了挖耳朵,打了个哈欠,从眼眶里流出泛黄色的液体。胖房东见到杉木如此不在意的模样,更加愤怒地骂了起来:“老子告诉你!你今天就给老子滚出去!臭大街去!别臭老子这儿!”

房东大骂的声音,大到将楼下的租客都吵了上来,纷纷探着脑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胖房东在跟杉木吵架之后,心中的不满也点燃了起来,不再探头探脑,纷纷走上前去开始指责杉木的不对:“房东对你那么宽容,劝了又劝,你呢?始终不听,不听你就收拾东西滚蛋!”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率先指责道。“你那味道!我都不敢开窗户,你楼上都能往下飘!人窝你不住,要住猪窝?”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也顺势说着自己的不满。

“你听到没有!你今天就给老子滚出去,你他妈爱臭哪儿臭哪儿!只要别臭了我这里!”胖房东,见势,嚣张地说道。杉木没说什么,没有理会正在臭骂他的人,但也觉得没意思,决定关上门,将这些声音留在门外面。“开门!你给老子开门!”胖房东依然在门外敲敲打打。杉木并不理会,靠着门,疲惫地点上一根烟,接着,他趴在门缝地下,对着透进来的光,仔细看烟往上飘的样子,感叹到,烟往上飘的样子真美啊。“老子限你一天的时间!给老子臭外面去!”胖房东吆喝一声,重重地踢了门一脚,招呼着街坊们离开。

杉木没想什么,并不觉得胖房东还有街坊们错哪儿了,也没有怨气,只是平平淡淡觉得自己应该走。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一个箱子塞不下,多余的东西就放在铺盖里,卷起来放在行李箱上。他打开抽屉,乱糟糟的,唯一规整的东西,是一块U盘,还有一封折叠起来的信,杉木仔细将这两样东西保护好后,东西就差不多收拾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杉木出去之后,发现下雨了,雨水正滴滴答答地顺着墙往下淌,地面上也积累起水洼。虽然踩出去可能鞋子都会被打湿,杉木没想那么多,远离这个地方就好,随便哪里都行。

杉木拉着行李箱,雨水嘀嗒下来,打湿了棉被,变得更加沉重起来,杉木眼前的路被密集的雨水挡住,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自己并没有要去的地方。停顿很短暂,下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他就决定,往前走吧,雨停的时候可能就会知晓了。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杉木,行李变得越发的沉重,让他的脚步也变慢了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走在马路中央地方,有好心人招手劝他:“小伙子!你走错地方了!”顺着雨水冲刷过来,杉木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便没有理会。那人身边的人说道:“这么大雨,疯了不是,别理他。”两人快速地反方向离开,与杉木保持距离。

马路中央,雨水像是幕布一样,一直遮挡着视野,杉木则好些,埋着脑袋看着马路走,反正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之顺着脚下的沥青路一点一点走就好。无数的车辆快速地从他身边划过,杉木不知道是什么,觉得是有风刮过,掀起来地上积累的泥水,溅起来,泼到他的头上,脸上,衣服上,不过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雨水越发的大,压在行李上,让他走得更慢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走得太慢了,还是脚下流过的雨水太快速,导致他看起来就慢了很多,试着抬起脑袋,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冲他行驶而过,他平淡地又低下了头,因为雨水冲刷地实在让他看不清,浓密地像是森林,让他迷了路。

正当他埋下脑袋那一刻,面前一辆车向他快速飞来,他连喊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喊完整,就倒地不起。顺着地面上的雨水流过的方向,他飞出去几米远,短短几秒让他觉得好像有一生那么长。雨水幕布后面,藏着一个老头,拿着把雨伞正在跟他挥手,杉木看不清他的模样,因为他的脸被密集的雨水挡住了。即使被挡住,杉木也认得出来,那是他挥之不去的老师的影子,没想到自己在将死的那一刻还能看见老师的影子,梦魇吧,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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