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妹的姐姐视角
我不太爱管唐枫的事。
她完全已经到了可以对自己负责的年纪，我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而不是亲妈，既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处处管束她。何况我也不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怕我。
但在蔓枝口中听到谢锐韬的名字之后我还是决定在离开青岛前去看她一眼。
唐枫不常和我提起她的事所以我对这个圈子的了解也实在不算太多，大多来源于蔓枝偶尔的几句闲谈。从她嘴里蹦出的那几个名字倒是大多和唐枫相关。
这些人里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谢锐韬。
蔓枝告诉我，唐枫在追着他跑。
那时我已经十年没回潮汕了。一个人在北京读书的感觉太好，我几乎已经不太愿意去回想我人生的前十八年在潮汕的那段时光。连同离别前唐枫哭得狼狈的脸也逐渐变得模糊。
她应当是我对那片土地唯一的留恋，但我不会觉得我该因此对唐枫的人生负责。这世道亲妈都能丢下孩子不管，我更没有义务当她的第二个妈。18岁的我怕自己心软走得决绝，一走就是整十年。
蔓枝其实没有具体向我描述谢锐韬是个怎样的人，但寥寥数语就足够我判断出他不会是个好东西。我很难想象唐枫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印象里她一直很听我的话，我以为在我走后她哪怕懵懂无措也会按部就班地遵循我的轨迹，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我错了。
她还太小，也过分的天真，需要引导和陪伴才有动力向前走。但本应该是这个角色的我离开了，她只好转而寻求新的人仰望。这其中的变数太大，她走上了一条和我预想中完全不同的路。
我恨她不争气，可在看到她眼底闪动的无措泪光又开始恨自己太自私。我的巴掌到底是没落到她身上，加倍给了谢锐韬。暴力永远是最下策，但有些人确实不值得费任何心思。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从蔓枝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谢锐韬三个字在嘴边又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是谁。
哦，他啊。
蔓枝在电话那一头笑，说我当初扇人扇得那么用力，怎么还不记得人家了呢。
我点一根烟懒得回。
唐枫在法留学时受到邓典果颇多照拂自信不少，回国定居成都后也交到了还算靠谱的朋友。我还记他干什么，浪费脑容量罢了。
但掐指一算离我们上次见面也过去了有快小半年，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北京前去看她一眼。
她最近，好像是交了新男朋友吧？
“姐姐，你这是刚通网吗？他们都谈快一年了，公开的！”许蔓枝的无语隔着屏我都能感受到，“之前的杨和苏也是。知道你们精英平时不像我们这种庸俗的小老百姓喜欢刷刷八卦新闻，但也不至于信息落后到这个地步吧！”
“嗯……”说实话，我对唐枫情感状况的了解还停留在她被王以太的告白吓得应激的节点。
她本就是个缺了引导就很容易走上歪路的怪异性格，少年时期又不幸遇到个人渣，在这方面的认识已经异于常人了。我不觉得这是好事，但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当个传统意义上保守的看重贞洁的东亚好姑娘。我没有那么古板，这种事也不是我严加管教她就能改的。我强制她一定要做到的其实也就一点，不要闹出人命。其他管她是谈恋爱还是就玩玩，我都不会管。
唐枫分不清贪慕，倾慕，仰慕，爱慕。这些教科书上没有写的东西也恰恰是我没法教给她的。事实上别说她了，我想大概任何一个人都不见得能完全区分这几种情感。只不过她比一般人混淆的更为严重，同时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期待纯粹的情感。
也才会在这份期待被打破的时候表现出超乎常理的抗拒和惊恐。
只知道浅薄的爱，只会浅薄地爱，只敢浅薄地爱，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可以养着她。又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爱能滋润人。在她被王以太的告白吓得逃到北京之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那是唐枫第一次和我探讨有关爱的议题。我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心想王以太或许能成为再一次打破她盔甲的那个人。
年纪相仿，没有坏心眼，不用担心唐枫会反被牵着鼻子走。我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
谁知道他偏偏是个没出息的胆小鬼。
对一个和他一样的胆小鬼来说，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中恐惧改变恰好就是重视的表现。分明就是大好的机会结果他连追到北京的勇气都没有。不过就是被吐了一次就再也不敢踏出第二步。彻底把自己限制在了那个位置。该。
“啧啧，你这话说的，情感骗子都得给你竖大拇指咯。”许蔓枝给我啪啪鼓掌，“那小孩本来就是个天真烂漫的，表白之后被喜欢的姑娘抗拒到吐了一地没留下心理阴影就不错了。总不能让人家擦干净了再追上去吧？”
“为什么不能？”这很难吗？
“额，你、不愧是你，”这饶是阅人无数巧舌如簧的许蔓枝一时间也被噎到，“当初你自己可也是丢下了她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你不是在迁怒王以太吧？”
我沉默地碾灭烟头。
许蔓枝也沉默，看着那一点红彻底灭掉之后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骂了声脏，“妈的，我真是服了你们两姐妹了，随便你！”
“……本来就是我们的事，和你无关。”
“哇，你，你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合着我是外人了呗唐林！”许蔓枝气得差点掰断指甲，向来不饶人的嘴皮子飞快地翻动，眼看就要连珠炮仗似的对我发难，被我利落地挂断电话。
录音棚的位置是问唐枫的助理要的。她工作的时候不太看手机消息，我也不喜欢芝麻大点事就一通电话过去打扰。
我到目的地的时候，这家据说被节目组包场的录音棚外正蹲了个烟头丢一地，一副和女朋友吵完架被赶出家门的倒霉相的高个男人。
等我再提上包下车时，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多出来的那两个也都是男人，其中一个我还认识。虽然时隔多年他走到台面上之后给人的感觉变了很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惹人生厌的脸，谢锐韬。他正和先前我看到的那个高个男人交谈。
晦气。
我绕过门口的烟头，擦着第三人的后背进了棚，背后还能听到制造这些烟头的男人纳闷的声音，“T崽你发什么呆呢在？”
我本来只打算和唐枫吃顿饭，遇见以太是纯属巧合。
和唐枫一样，他也有点怵我，已经见了好几次面态度都还是相当拘谨。打完招呼后向我介绍他身旁的搭档。
艾热。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我是上车后才第一次从蔓枝口中听到的这个名字，知道早在18年他就和唐枫有过一段关系。蔓枝说比起谢锐韬，艾热或许更值得我注意。我想是了。
维族男人顶着我略带审视的注目却不见丝毫的躁动，圆框的金边眼镜下深邃的五官仿佛刻着骨子里生长出来的优雅，哪怕不笑也给以我一个温和有礼的印象标签。说句也许略带偏见的话，他看上去不太符合我对这个圈子的固有印象。
我邀请他加入饭局，存了半分试探的意思。出乎意料的，看上去应当是很有分寸感的艾热没有拒绝。
等我们一行五人再出录音棚的时候，门口那三人已经不见了两个，只剩下和谢锐韬一块出现的另一个花臂高个站在屋口抽烟。
他没和唐枫还有刘聪打招呼，但余光却在不住地瞄这两个人。我能从他夹着烟的指尖和微蹙的眉头中感觉到隐隐的焦躁情绪。心中暗暗记下名字打算一会问问蔓枝，是不是还有继艾热之后第二段我不知道的恋情。
*妹视角切换*
唐林睡着了。
我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明显的疲态，她向来不会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就像个不会停止运转的机器。原来她也会累啊。
很累的话其实不用来看我也可以……
我不是每一次见唐林都会不安，至少她来成都看我那几次我都还挺开心，甚至有余裕在饭桌下捏住闪火手背上的皮肉小声嘲笑他僵硬地像个智障ai。但有时候这真的就只是源于一种莫名的感觉。当父母毫无理由毫无预兆的突然找上你的时候，不紧张是很难的。
何况在场刺激我神经的要素还那么多，几乎把最可怕的都聚到一起了。
我想和闪火坐一起……我为什么不和布瑞吉张颜齐一起去吃晚饭……好痛苦。我盯着前排艾热的后脑勺，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想。
除了闪火，我从没主动在唐林面前提起过任何情感相关的话题。她平日的工作太忙，也不是个太关心这些东西的人。不过就算我不说她不问，蔓枝姐也总是会旁敲侧击的和她说起我的近况。所以大体上她对我的每段关系都还是知晓一二的。
大概吧，我猜的。
反正至少从我逃到北京的那次经历来看，她是知道谢锐韬和杨和苏的。艾热不清楚，但都请他吃饭了应该也没跑。问！题！是！
问题是为什么要邀请妹妹的前男友现男友一起吃饭啊！！！她不会还不知道我和刘聪在谈恋爱吧！我们刚才还几乎抱在一起来着！！
过分的坦诚也许会造成一段关系破裂。但唐林人都邀请了我这会再不说就未免太不道德了。我深吸一口气，拉了拉刘聪的衣角示意他附耳过来。
“聪哥，其实我和艾热……”
我一个谈字还没到嘴边，就听刘聪安抚般拍拍我微微勾起的背，也压着声音，“我知道。”
这可一棒子把我给打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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