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是从泥潭里攀上云端的,其中曲折艰辛,不与人说。
前半段岁月都是黯淡的,他见过太多人轻蔑不屑的目光,受欺辱时默不作声,早已习惯了。
当少年从高高的玉阶上滚落,跌到最底下头破血流,他心底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同时感到无限悲哀,不是因为自己,是为母亲不值。
那样一个人,居然让她惦念到死。
彼时的他还叫孟瑶。
无视众人嘲笑的目光,他捡起帽子,拍了拍灰尘戴好,因母亲叮嘱,君子,正衣冠。
可他终归不甘平凡,誓要有朝一日有所作为,不是为了得到金光善的认可,而是为了自己,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
于是孟瑶投靠了聂氏,去做聂明玦手下的副使,赤锋尊刚正不阿,并未看轻他,这一点,孟瑶很感激。
之后蓝氏召办听学,他护送聂怀桑前去,便有了与容嫣的第一次相见。
来听学的世家贵女只有寥寥几人,隔着几个座位,他一眼看到了容嫣,斯人眉目如画,霞姿月韵。
一眼惊鸿。
可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仙子,他就连驻足观望的资格都没有。
而之后,立在云端的仙人垂怜了他,在旁人讥讽的谈论中出声制止,与她无关,可她维护了他。
那一瞬间,孟瑶不可置信,心里涌现出无限感激,容嫣转过头时,对他粲然一笑。
她尊重他,这些听学的弟子无不出神高贵,得知他的身份,或淡漠或轻视,这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她不一样。
就像黑白的色彩暗沉中骤然出现了绚烂的光亮。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当遇到这样一个人,蓦然发现,这世间也不过如此,抵不过她的回眸一笑。
容嫣是个很温柔的人,让孟瑶这样在阴暗沼泽打滚的人感到了温暖。
他不禁想,什么样的人才配站在她身侧,拥有揽她入怀的资格。
每每费劲心思往上爬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那个温柔似月光的少女。
怀揣着不知名的心思,他总是想再靠近她一些。
他知道,容嫣对他的好无关风月,只是遵循着内心的善意,便足以让他溃不成军,只因是她而已。
射日之征立下头等功,金光善为了占下名头,让他得以认祖归宗。
敛芳尊,笑里藏刀敛芳华。
旁人表面奉承,背地仍不屑的骂到“娼妓之子”。
容嫣真心的替他感到开心,也只有她觉得,金光善不配做他的父亲,而非他不配做金氏的公子。
待他,一如从前。
戴上那软顶乌帽意味着他脱离了卑贱的身份,也有了,与她成为友人的地位。
可人的贪念是无底洞,得到她的关切后,他想要的更多了。
金光瑶很厌恶魏无羡蓝忘机等人,他们能与她比肩,能引得她的青睐。
他嫉妒容齐,他们数年的相伴。
甚至是聂怀桑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都能惹得容嫣眉开眼笑。
金光瑶守着她数年,在魏无羡身陨时心里畅快无比,他除掉了许多碍事的人,登上了仙督的宝座,他擅长察言观色,总能察觉出容嫣的心思,帮助解惑一二,容嫣信任他,与他无话不谈。
从前,孟瑶仰视她,只为得到一丝垂怜。
后来,孟瑶爱她。
其实在金光瑶心里,无论他是仙督与否,在容嫣面前,他都是那个孟瑶,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少年。
得知容嫣的灵识残缺,他与薛洋设法,不惜吸取义城整座城的百姓灵识为代价,也要换她无恙。
义城地处偏远,百姓淳朴简单,灵识纯净。
用人鲜血浇灌出的恶之花,生根发芽。
即使是用命去换,他也是愿意的。
望着金鳞台之上的皎皎明月,他想过,如果没有容嫣,自己该会是什么样子。他庆幸遇见她,这束照亮他的光,绵长的覆盖一生的贫瘠。
“我耗尽了所有的气运,以至于那段岁月悲痛惨淡,而一切值得,终于见到了你”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过得很苦,后来明白了,上天收走了这辈子所有的甜,只为积攒着与她的相遇。
所幸,我等到了。
她无事了,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这是金光瑶最大的心愿。
今后岁月,无论冰雪霜雾,夏蝉春暖,他都有她了。
“阿嫣,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还有……”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