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睡

是夜。

西装革履，身形修长的男人打开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位少年。昏暗中，电视机荧幕的光打在他消瘦的身上，衬得少年秀气的脸更白皙。

唇红齿白的少年半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腿，怀里抱着抱枕，半阖着眼，微卷的头发划过他的眼睛，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像钓鱼似的。综艺节目的嘈杂声砸在少年身上，他充耳不闻，睡得昏沉。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窗外是热闹的车流，是早睡早起，窗内是酣睡的少年，是海浪风起。

尚华仿佛在他身上看见粉色的潮汐，升升降降，缓慢悠长，里面藏着星星月亮。世界模糊了黑白，昼与夜共生。

太阳掉落在世界边缘，人间灯火阑珊，明明灭灭，在宇宙的黑暗中蜿蜒成曲折的河流，流向天地尽头。欲望终于退潮。

无边无际的海雾一层又一层，大雾四起，世界被白雾淹没。雾里，埋葬着亿万年前的海市蜃楼。

海浪起伏，一波又一波，他的灵魂摆渡着，被埋没，被涌动，被涌动，被埋没。像他睡在了深海，像他是沉睡的天使，柔嫩洁白的翅膀新生一样，孕育着生命的意义，又像是被人们遗忘的妖艳的人鱼，被世界抛弃的神的儿子，蓝鲸发出巨大的轰鸣，海鸥在哭泣，山脉化成水了，淹没了他，柔软的，是他的褥，沙漠里的风包裹着他，温暖的，是他的被，冰川绵软洁白，冰凉的，是他的枕。

他在世界生命之初做了个原始的梦，然后，世界都沉浸在了他的梦中。

室内一片安逸，空旷的客厅有些静谧，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还响着。尚华突然觉得，想这样让他一直睡下去。

似是感应到了门口的动静，少年动了动纤细玲珑的身子，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

男人缓缓一笑，“醒了？舍得回来了小混蛋？”

“我饿了，快去做饭。”花小彦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