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审讯室灯光下,楚韵惨白的脸像一张揉皱的劣质宣纸。齐千礽那句关于“温室监控空白”的质问,如同致命一击,彻底击碎了她精心维持的倨傲。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在齐千礽、张月和自己律师脸上来回扫视,试图寻找一丝转圜的余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我不知道……什么空白……系统故障……一定是系统故障!”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尖利刺耳,带着绝望的挣扎。
“系统故障?”张月的声音冰冷如刀,“偏偏发生在案发前最关键的时间点?楚韵,那两小时,足够你做很多事!比如……销毁‘幽影蕨’,比如……处理掉沾有死者生物痕迹的工具!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楚韵猛地尖叫起来,身体因激动而前倾,手铐在金属桌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个丑八怪!他不配!他的皮……他的皮……”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度扭曲的、混合着厌恶、狂热和一丝病态迷恋的诡异神情,如同戴上了一张痉挛的面具,“……太完美了……那种丑陋……那种痛苦被剥离、被重塑后的……永恒形态……那是艺术!是净化!”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幻境!
律师脸色大变,猛地按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楚女士!冷静!不要说话!”
但楚韵似乎已经失控,她猛地甩开律师的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齐千礽和张月,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得意笑容:“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庸俗的、只懂得欣赏肤浅皮囊的蠢货!只有剥离!只有彻底的剥离!才能让那被污浊灵魂包裹的、扭曲的‘美’……真正显现出来!像蝉蜕去肮脏的躯壳!那是升华!是……”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上的狂热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所取代!她的眼球猛地凸出,布满血丝,死死地向上翻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恐怖抽气声!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楚韵!”律师惊恐地大叫!
“怎么回事?!”齐千礽和张月同时站起身,脸色骤变!
楚韵的身体像一截失去控制的木头,从椅子上狠狠栽倒在地!她蜷缩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抽搐,口鼻中猛地涌出大量白沫!那白沫迅速变成粉红色,带着刺鼻的苦杏仁味!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青紫色,瞳孔迅速放大!
“氰化物!”张月失声惊呼!她经历过类似案件现场,对这种毒发症状刻骨铭心!
“叫法医!快!”齐千礽的吼声在审讯室里炸响!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试图掰开楚韵紧咬的牙关,但那痉挛的力量大得惊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法医和急救人员冲进来时,楚韵的抽搐已经停止。她躺在地上,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角残留着粉红色的泡沫,脸上凝固着死亡降临前那一刻极致的痛苦和……一丝残留的、诡异的、如同解脱般的狂热。那股浓烈的苦杏仁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作呕。
法医迅速检查,沉重地摇了摇头:“急性氰化物中毒,高浓度,入口即死。剂量……足以瞬间致命。”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发出的单调蜂鸣。
齐千礽缓缓直起身,看着地上楚韵扭曲的尸体,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土。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死了!就在即将撬开她嘴巴,获取关键口供的瞬间!被人灭口了!就在警方的眼皮底下!
“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她进来之前接触的所有人!所有物品!她身上!审讯室里!给我一寸一寸地查!氰化物是怎么带进来的?!谁给她的?!”
巨大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愤怒席卷了整个刑侦总队。煮熟的鸭子飞了,线人被杀,唯一的突破口在即将打开的瞬间被强行焊死!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宣战!来自“人皮俱乐部”那张无形巨网的宣战!
技术科的人如同猎犬般扑向楚韵的尸体、衣物、审讯室的每一个角落。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 * *
法医解剖室。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笼罩着冰冷的解剖台。
何宏宇的尸体已经被仔细解剖过,那张被剥离的人皮触目惊心。此刻,法医老秦正拿着放大镜,极其专注地检查着尸体内部,特别是胃部和肠道内容物。楚韵的意外死亡,让他对何宏宇的死因有了更深的疑虑。
“老秦,有什么新发现?”齐千礽站在解剖台旁,声音低沉。张月和宋卫迟也紧张地注视着。
老秦没有立刻回答,眉头紧锁,手中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胃部残留物。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镊子尖端,夹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消化残渣融为一体的东西。
那是一个米粒大小、被特殊生物相容性材料严密包裹的金属物体!表面极其光滑,在无影灯下泛着微弱的冷光!
“这是……?!”张月凑近,瞳孔猛地收缩。
“信号发射器!”老秦的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微型植入式信号发射器!藏在胃里!外面这层材料……是特制的耐酸蚀生物胶膜!可以抵抗胃酸腐蚀很长时间!”
嗡——!
仿佛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齐千礽!信号发射器!藏在何宏宇的胃里?!
“功能!能追踪吗?!”齐千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技术科的专家立刻上前,用精密仪器连接。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串复杂的加密信号波段!
“信号非常微弱!但……是激活状态!”技术专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它在发送定位信息!信号源……指向……指向……”
屏幕上的地图坐标快速跳动、锁定!
“城西!废弃的‘红星’纺织厂!”宋卫迟失声喊了出来!那是他们之前调查何宏宇时,一个流浪汉提到过的、何宏宇偶尔会去躲避风雨的废弃地点!
“立刻行动!”齐千礽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往外冲!“封锁红星纺织厂!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通知特警队支援!里面可能有接收信号的终端!甚至……可能有下一个‘目标’!”
* * *
城西,废弃的红星纺织厂。
巨大的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残骸,匍匐在沉沉的夜色里。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钢筋骨架扭曲狰狞,锈迹斑斑。夜风吹过空旷的车间,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灰尘味和一种陈年纺织品的霉腐气息。
齐千礽、张月、宋卫迟带领着大批刑警和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厂区围得水泄不通。探照灯刺眼的光柱如同利剑,瞬间撕裂了厂区核心区域的黑暗。
“信号源就在主车间里面!还在持续发送!”技术员盯着手中的追踪器屏幕,压低声音汇报。
“一队、二队,左右包抄!三队控制制高点!狙击手就位!注意!疑犯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发现目标,如遇反抗,可果断处置!”齐千礽的命令通过喉麦清晰地传到每一个队员耳中。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行动!”
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借着巨大的机器残骸和废弃纱锭堆的掩护,无声而迅捷地向主车间深处突入。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弥漫的灰尘中交错扫射。
主车间深处,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地上散落着破旧的棉絮和废弃的零件。光柱扫过——
没有预想中的凶手或受害者。
只有一台东西。
一台老旧的、外壳斑驳脱落的便携式收音机。它被摆放在一个倒扣的破木箱上,一根简陋的电线天线直直地指向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收音机的电源灯……幽幽地亮着绿光。
而何宏宇胃里那个微型信号发射器发送的信号,最终指向的终端……就是这台破收音机的调频接收模块!
一个陷阱!一个赤裸裸的嘲讽!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
“报告!无异常!”
“报告!……”
队员们的声音带着困惑和失望,陆续从喉麦中传来。
齐千礽和张月走到那台破收音机前。齐千礽蹲下身,仔细检查。收音机很旧,型号早已淘汰,但被人为改装过,加装了信号接收和解码模块。此刻,它正安静地“接收”着来自何宏宇尸体的信号,发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嘶嘶声。
张月拿起收音机,在底座下面,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冰冷而扭曲的英文花体字:
**“The Ugly Sings, The Beautiful Listens. The Hunt Continues.”**
(丑陋在歌唱,美丽在聆听。狩猎,继续。)
字条的右下角,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抽象扭曲的猩红人皮图案标志——正是“人皮俱乐部”的徽记!
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楚韵死了,线索断了。何宏宇体内的信号发射器指向的只是一个嘲讽的陷阱。而这张字条,是来自“人皮俱乐部”的宣言!狩猎还在继续!下一个目标是谁?是江以吗?!
齐千礽死死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冷得像淬火的寒冰。他仿佛又听到了陆之初被带走时那低沉的、如同预言般的低语:
**“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这荆棘回廊,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扭曲。而那个藏在最深处的“聆听者”,那个欣赏着“丑陋歌唱”的“美丽”魔鬼,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噙着嘲弄的微笑。
张月的目光扫过废弃车间里那些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纺织机器残骸,那些缠绕其上、如同毒蛇般垂落的废弃纱线……她突然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操控的木偶,而提线的人,正优雅地坐在黑暗的观众席上,欣赏着这场名为“狩猎”的……血腥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