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天来得很快。
走廊里,回荡着陈俊彦带着哭腔的喊叫和挣扎的动静,廖忠粗壮有力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箍着少年,几乎是将他半夹半拖地往外带,脚步迈得又大又急。
廖忠走了,臭小子!磨蹭什么!
廖忠的声音刻意拔高,用催促来掩盖心底的那抹复杂。
陈俊彦根本不管,他扭着身子,眼泪糊了一脸,背包歪斜地挂在肩上,拼命扭头望向走廊另一端——陈朵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那身宽大的病号服,在阴影中静静凝望着这边。
陈俊彦陈朵!陈朵——!
他哭喊着,声音撕裂了封闭空间的寂静。
陈俊彦廖叔!你给她弄个手机!弄个能联系我的!求你了廖叔!
廖忠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人家陈朵都没事儿!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自由了还不乐意?赶紧的!
廖忠嘴上骂着,手上力道不减,他刻意不去看陈朵的方向,只是用力将少年往外拽。
陈朵看着他们,看着陈俊彦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徒劳地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么,看着他被廖忠步伐带得踉跄…
门开了。
一片白茫茫的天光倾泻进来,让陈俊彦和廖忠的身影变成了晃动的剪影。
那光太亮,亮得陈朵看不清陈俊彦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轮廓。
脚步迈向门口,可下一秒,那剪影一顿,竟然又转了回来,陈俊彦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往回冲。
陈俊彦陈朵——!
廖忠反应极快,手臂一拦,直接将人像扛沙包一样扛上了肩头。
陈俊彦放我下来!廖叔!放我下来!陈朵——!
陈俊彦在廖忠肩上踢打着,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眼睛死死盯着走廊深处的身影。
廖忠不再废话,扛着他,大步流星地迈出门槛,踏入那片白光。
陈俊彦被颠簸着,视野晃动,却固执地抬着头,泪水模糊中,他看到陈朵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陈俊彦陈朵!不要忘了我——!!!
嘶喊声渐渐消失,身影也从视线中消失,走廊重新陷入寂静。
陈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前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白光,心里有种闷闷的、沉甸甸的感觉。
这种情绪堵在胸口,找不到出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迟缓。
她缓缓垂下了眼
在这窒息的寂静里,走廊尽头,突然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陈朵倏地抬眼。
一个身影去而复返,逆着光,重新出现在门口。
是陈俊彦。
陈朵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抹怔愕浮现在她平静的脸。
陈俊彦脸上泪痕未干,胸口起伏,目光直直锁定了她,他没有丝毫犹豫,迈下台阶,朝着走廊这一端的她,开始奔跑。
主动地,全力地,向着她奔跑过来。
昏暗的走廊成了他奔跑的甬道,脚步声在两侧墙壁间回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陈朵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急速放大,他眼眶通红,额前的碎发飞扬,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陈俊彦冲到了她面前,携带着奔跑的冲力,没有任何缓冲,张开手臂,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陈朵被这力道撞得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陈俊彦的手臂箍得很紧,陈朵完全僵住。
她眼睛微微睁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所有的感官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气息,身体被拥抱的触感陌生而紧密,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一个完整的拥抱,他带着强烈的情感,横冲直撞地侵入着她近乎麻木的心脏。
而她心里原本那股闷闷的情绪,也被这个拥抱击中、搅动,变得汹涌而混乱,让她不知所措。
她只听见耳边传来陈俊彦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陈俊彦陈朵…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