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可回来了。」仆人看见杜如晦进门,急忙迎了上去。「小郎君刚才被抬了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
杜如晦的脸色让仆人噤了声。
「你莫管。」他叹了口气。「让他好生休息吧。」
「……是。」仆人拱拱手,退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换了在家的常服;杜如晦才走近皓都的院落,便看见高大瘦削的义子……不,他的儿子,已经清醒过来站在廊下。
「醒了?」
「……」皓都行了一礼。「阿耶。」
「身子没事吧?侍卫下手不会轻的。」
终归是年富力强;从宫里回来的这一路上颠簸,本就习武,较一般人健壮许多的皓都会清醒过来也是正常。
「无甚大碍。」皓都垂下双眼。「让阿耶操心了。」
杜如晦「嗯」了一声,父子半晌无语。
顺着皓都的眼神,杜如晦望向现在已经停下所有修葺工事的另一个院落――本来为了作为乐嫣和皓都婚后新居而整理的院落。
陛下的意思,原是要藉着公主成婚的机会,为永安公主建一处公主府,让小夫妻舒舒服服地自立门户,也不至于失了公主的体面。
但是公主考虑到他身为朝廷重臣,年事已高需要照料,若是将他迁往公主府,一来多了不必要的劳顿,二来也有失大唐肱股之臣的体面,于是说服了陛下,小点也无妨,就在杜府择出一处院落,再买了后街毗邻的几处房产,整修园林房舍作为夫妻的住处。
公主的原话是……儿身为杜家新妇,就是杜家的人了,哪有让公爹搬家的道理呢。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和美幸福。
怎么才几个月,造化便如此弄人?
但是,感叹归感叹,他还是必须开解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变故的皓都。
「……」杜如晦打破了沉默。「陛下说了,家里这么乱糟糟的不是个事,这院子,陛下会着人整理好的。」
皓都没有回答。
「……至于你的婚事,」
「陛下承诺,会和皇后娘娘再为你寻一门好亲――」
「孩儿不需要好亲事。」皓都打断了杜如晦。他梗着脖子,表情冷硬。「孩儿已经有了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也不打算反悔。」
「皓都,莫要胡闹。」杜如晦皱眉。「公主和亲已成定局,魏家郎君都已经奉旨开始拟婚书,陛下御览之后便要送往阿诗勒部了。」
「魏叔玉?」皓都毫不掩饰鄙夷地冷笑。「他除了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之外,还会做什么?」
「皓都!」
「我和他不一样!」皓都咬牙。「他心悦李长歌,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嫣儿将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结果他连擂台都没种踏上一步!」
「对他心悦的女子也好,心悦他的女子也罢,他魏叔玉就是个笑话!」
「住口!」
「凭什么?」皓都紧紧握起双拳。「君无戏言,为何偏生对我和嫣儿的婚事言而无信?」
「……」杜如晦深深叹了一口气。「皓都,阿耶曾经劝过你,莫为儿女情长误了事。」
「陛下的指婚,的确是对你和公主的许诺,但是在天下人的安危之前,儿女婚事绝不是陛下会执着的承诺。」
「况且,和亲是公主点头答应的。」
「一个小娘子尚且有为国捐躯的高志,为何你偏要如此执着?」杜如晦的眼中,皓都的脸色蓦地刷白。
「堂堂七尺男儿――」
「七尺男儿便如何?」皓都凄然道。「七尺男儿便不能有心吗?便不能难过吗?」
「身为一个丈夫,想要护着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错?」
「皓都……」
「阿耶,」皓都深呼吸了几次。「莫要再劝我。」
「从您同意我参加比武开始,我便认准了嫣儿是我的妻子。」
「那天若是死在擂台上,我认命。能为守护心悦的娘子而死,我无怨无悔。」
「如今不过是我为了自己、为了乐嫣再搏一次逆天改命。」
「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陛下那儿,我无论如何是要再去的。」
「若是陛下雷霆震怒――」他知道这个孩子,真要拗起来,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那……也好,索性斩了我,」皓都惨然一笑。「权当断了我的念想。」
「……」
「要我看着嫣儿嫁与旁人……」
「一刀了结了我,也是对我的慈悲了。」
看着皓都摇摇晃晃回到自己房间的背影,杜如晦只能无声地叹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