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附中附近的火锅店生意还没这么火热，小巷孤儿院的老师性子永远是那么中二，而顾离不过是个开挂的转校生罢了。
“小离啊，这么早去学校嘞。”路边碎嘴的婆婆向手揣衣兜的顾离轩打着招呼，嘴里还嗑着瓜子。
听见这声问候的顾离愣了下，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位婆婆的问候了，每次问候就得连问好几个问题，而且回答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把瓜子皮吐你身上，还黏着口水，顾离一想到就恶心。
他仓促地回了句“吃早饭，我先走了，生活愉快”就撒开丫子连忙往早餐店跑去——实在不想被全身吐满瓜子皮去学校。
“包子叔，老配方加个卤蛋。”顾离气喘吁吁地站在早餐店门口，对着大腹便便的店长道。
包子叔拍了下他的脑袋道:“小兔崽子，叫哥。”边说边舀了一个卤蛋，顺手拿了一瓶豆浆和一个红糖馒头。
“下次再说，钱付过去了。”顾离接过早饭，支出给他看了眼，就走到餐店角落坐下。
“老板老板，一个茶叶蛋一个卤蛋谢谢。”一位男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对包子叔道。
“小同学，最后一个卤蛋被那位男生拿走了，”包子叔指着餐店角落的顾离，“要不换一个？”
那位男生抬起头，往包子叔指的地方望去。“真的没有了吗？”
包子叔点点头:“你可以去找他看看能不能通融给你，实在不行你等半小时，现在给你弄。”
男生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半个小时太长了，会迟到。他向包子叔摆摆手，踏步走进了餐店，径直走向了顾离的位置。
“你好，何祺文认识一下？”那位男生向正在吃馒头的顾离伸出手，表示礼貌。顾离瞥眼看了下，便不再理会他。
何祺文看眼前这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来气，一下子态度大转变，将手缩了回去，微微皱眉道：“你这人不太礼貌啊。”
“抱歉，我从来不礼貌。”顾离啃完一个馒头，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
何祺文低头爆了口粗，伸出友好的手指对着他：“狗都没你狗，一个钢镚买你的卤蛋。”
刚拿起豆浆的顾离手顿了下，差点没把刚咽下的馒头吐出口：“原价俩钢镚，你他妈还给我对半砍？”道罢，还比出了“2”的手势。
“不是，风吹凉了很多，卤蛋凉了就不好吃了，给你这个价算不错了。”何祺文指着塑料袋中的卤蛋，“还有，被塑料袋包裹着，汤汁就沾到袋子里了，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顾离默默喝了口豆浆，一边看着何祺文想开火炮一样喷口水，一边心道：这口才不去跟婆婆唠嗑可惜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双方互相喷口水的画面——不忍直视。
“不是我跟你说话，你想什么狗屁东西呢？”何祺文一把推向正在发呆的顾离。
角落这边的桌子出于一个尴尬位置，左摇晃是人堆，右摇晃就是西天——因为右手边全是客人嫌弃豆浆难喝，倒在这边，反正没人注意。
——结果顾离被这一推失去了重心，径直地倒向了右边的豆浆化合物。
何祺文以为自己一推能靠在墙上，谁知道会直接倒下去，而且对方还毫无防备。他想接住顾离的脑袋，刚碰到他的脑袋往后一推，结果脱手了。
我丢。
砸砖块板上了。
“我去，下手这么黑啊。”顾离此时的姿势有点难堪，光看下半身就挺不正常的——左腿还直直地踩在砖上，右腿直接踩到豆浆化合物，上面还隐隐约约有几只虫子挪动，别提有多恶心。上半身的腰一整个扭在木椅边沿上，右手还硬撑着地，头与地面平行。
——总之这个动作虽然挺能让他的头不会遭到冲击，顶多充血头晕，但看上去很令人发笑。
“哈哈哈哈——”何祺文一阵仰天长笑，指着他的动作狂笑不止。
顾离暗自爆了口粗，本就形似倒立的模样就不舒服，听见这几声嘲笑更不舒服了。 “还不，快，来扶！”他一字一顿地对着正笑到劲头的何祺文道。
“诶，我就不就不，叫你一副欠你家几个亿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烦，”何祺文调侃着顾离，瞟了一眼餐桌上还没被吃的卤蛋，“卤蛋我拿走了，钢镚儿放桌上了，不要被哥帅到。”
“我靠，我尊敬你一辈子！”顾离的左手对着何祺文比个友好的手势，结果一晃神，扶额的右手不小心扶了个空，头差点堪堪摔下去。
就保持这个姿势，顾离足足做了五分钟左右。最后，还是心善的救世主——包子叔，将顾离扶了起来。
顾离也顾不上头上的眩晕，看着早餐店上悬挂的钟表——七点二十五分。
我丢，迟到了！
他扔下早餐钱，毛票子都拿出来了，直接拽起靠背的书包，连忙往附中方向跑去。
因为何祺文，顾离的时间完全被打乱，这会儿去学校都可以直接不用跑操了。
刚开学不到半个月，广大学生的心还飘荡在夏日啃冰棍和空调生活中，而言明附中安置在偏郊区的位置，车辆很难打，而且住宿生不多，早上下午迟到都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这个附中的学生是出了名调皮，早自习从来不会安静。
学校就干脆让科任老师或者杨主任去门口守着迟到的，七点整没踏进学校大门的一律扣在大门外——问清楚年段班级姓名，核实清楚记扣分，外加长篇大论的检讨书。
其实这个规定还是有一定的漏洞的，今天站岗如果的是科任老师，那么一般不会查得太严，因为科任老师本来就不想接这活，本来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挺好的，可被揪出来站岗，也不想多管。
但如果碰上杨主任就倒八辈子霉了:
首先你会因为迟到一秒而被扣下记扣分和写检讨，而且会接受唾沫四溅的教诲。
而顾离就是倒了八辈子霉的一位——他恰好碰上了杨主任在校门口登记迟到名单，一位位迟到学生被扣在门口，跟死刑犯没什么区别。
“几几年段几几班姓名。”杨主任拿着圆珠笔在登记簿上潦草地记下了年段班级姓名。
顾离刚像脱缰的野马向校门口冲去，可看见了主任的身影顿住了脚步。
开学第一天迟到，这不丢脸谁丢脸。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树林，他选择了一棵纹路比较顺眼的树藏在它身后。他刚想着怎么说服主任进去，可他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黑影打乱了。
顾离微微探出头，那个黑影向他慢慢靠近，他不由得回过头来。黑影略过他后，他认出了，这位就是在早餐店害他的人，叫……何祺文。
还没等顾离回过神，何祺文就狂奔向了学校后门的围墙。
这个学校算是建立的年份时间较长的，四周都断壁颓垣，但学校想花费少一点，就一般只修复大门口的墙壁围栏，导致后门的围墙矮小，还在砖头上长了几株草，青苔斑驳，台风一到必定塌下来几块砖。
只见何祺文借助吹落的砖头，利用围墙的矮小区势双手摁在顶头的砖头上，借势往上一拉，腿跨在另一块砖上，整个人坐到围墙顶，往草丛一跳。
他顺利翻墙逃进了附中。
在树后面的顾离轩看得目瞪口呆，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同学，躲在树后面因为我看不见呐。”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顾离被手拍到肩膀的那一刻他愣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缓缓看着和门口杨主任一样油头满面的脸。
我去，杨主任在身后！
“那个班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迟到，扣分扣分，外加2000字检讨！”杨主任的嗓音堪比悍妇的河东狮吼，似乎要把顾离头上的树荫塌下埋没他。
——更恶心的是，唾沫星子直冲着他的脸，顾离的脸充斥着大葱的味道。
呕。
顾离被杨悍妇揪到校门口，他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迟到的同学都看着这个被处罚的男生，长得倒是挺好，就是命苦。
顾离提了下右肩的书包带子。“我是新转来的顾离，高一三班。”
“顾离……” 杨悍妇边登记边嘀咕着，“转校来的顾离啊，去校长那边走下流程，以后记得有时间观念，先记扣分。”
被扣在门外的学生抻长了脖子，不禁思考：转校的计分还能插队？
顾离踏步走进学校，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拍了下杨悍妇的肩：“建议学校后面修一修，刚才一位男同学翻墙进去了。”
杨悍妇往后门围墙那边看去，正巧撞上了正在遛野猫的何祺文。
无法无天！太不像话了！
“逗猫那小子过来！我就说怎么最近溜达的时候围墙砖块越来越少，一看就是你小子爬的！”杨悍妇朝着何祺文大吼道。
何祺文本想薅几下野猫的毛，刚准备收拾走路的时候，被杨主任那极具识别度的吼叫声吓的一愣，以为那边一群“死刑犯”在做最后的祷告，刚想探头凑凑热闹，结果自己刚踏步走的时候，那边寂静了下来。
怎么这么安静了？死刑了？
他扭头一瞧，一张大饼脸直勾勾地映入他的眼帘，吼了一声，虽然没听见，但是看得出来挺用力的。
遭了，杨悍妇！
何祺文没顾得上身后的野猫，立马撒开丫子跑向了教学楼，杨悍妇也没管门口那群学生，带着自己大腹便便的形象，奋力追赶。
好一幅精彩的师生情谊。
一旁看戏的学生还沉浸这场情景剧，顾离就径直走向教学楼里，按着打听到的路线，单背着书包爬上了顶层。
顶层不比前几楼看着舒服，到处都是灰尘，地砖都开始泛黄。他顺着厕所边拐了几个弯，走向最里面的角落。门前挂着一幅显眼的牌匾：校长办公室。
他推开了门，里面一片破烂不堪，墙面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醒目的四大字：飞黄腾达。校长在抽烟，烟味飘得满屋都是。顾离强忍着自身的不适，走向了校长办公桌。
“是顾离同学吧，快过来。”校长掐掉烟蒂，将手中的资料放下。
顾离应了一声，乖乖地站在他面前。
“我们这个学校算市里重点高中了，从外省学校转来这边也不容易，说明你有很大的潜力，”校长咂摸着，“去你班主任那边领个教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高一办公室在四楼厕所旁边，名字叫李廷，去吧。”
这校长口味这么独特？专门把办公室安在厕所旁边。
他在校长室不好多做停留，干脆径直从校长室中出来，看着六楼的标牌，他三步并两步下了台阶。
四楼比六楼的环境好的不是一倍两倍，虽然仍有些灰尘飘游，但至少没有臭气熏天，总体来说打扫得很令人舒心。
他左顾右盼没发现厕所，踮起脚尖往对面看去，他有轻度近视，但所幸两个阁楼没隔太远，还是能看清厕所的轮廓。
他顺着走廊走到对面厕所，往右边望了望，高三教师办公室、高二教师办公室……他一排看过去，没发现有高一教师办公室。他从狭窄的走廊穿过，才看见高一教师办公室。
这是生怕高一老师准时上课啊？
顾离按下把手，轻轻往里推了下，老师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他礼貌地点点头，问道:“请问哪位是李廷老师，我是新转来的顾离。”
“我我我。”一位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向他漫步走来，他咧开嘴笑着，眼睛笑得如月牙似的，整体看上去就像……油饼。
“顾离是吧，本学期教材在这里，练习在你左手边。”李廷指着旁边一大摞的书籍和堆积如山的练习册，“不用紧张，这只是一部分，后面的教材练习都会发给你的哈。”
一部分……需要用卡车来运吗？
顾离笑而不语，直愣愣地盯着这堆书，从上往下打量着:“老师，能请同学帮我一下吗？”
“哈？”李廷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离。
“搬不动。”顾离双手摊开，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还以为这个年纪连汽车都能搬动，这些就不行了，”他暼眼看见一位同学，碰了下他的肩，“帮忙搬一下吧。”
那位同学笑笑，手上杂乱无章的文件就表明了立场:我想搬也搬不动。
李廷不禁扶额:“我现在手头上好多事情没做，不然我就帮你了。哦哦哦，去找班上的何祺文，让他帮你一下，他力气挺大的。”
何什么玩意儿？
顾离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某人将自己推在石板上，还拿走了自己的卤蛋。
“好。”顾离脾气一般，可以说是非常不好，因为性子，之前那个学校也惹了很多麻烦，当然现在也没有一笔勾销。
而他转到新校本想默默努力，谁知道这狗犊子把他压抑了一个暑假的火气点着了。要不是今天早上吃了瘪，不然就直接一拳挥上去了，说不定这时还在打架着。
“你应该知道班级的位置啊，去吧。”李廷挥挥手，回到办公位上忙活。
顾离点点头，带着满腔的怒火去高一(3)班，找那位狗犊子何祺文。
…………………………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