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轻扫而过,他生命体征沉稳,精神域却芜杂成团,记忆仅余零星碎片漂荡,躯体强度远逾常人,血脉里沉眠的古老异力缓缓漫过暗伤,悄然愈合。
这就是张起灵。
这就是那个让一方小天道不惜代价祈求的存在。
他此刻的状态,比她从画面碎片里触到的更甚——像一张反复擦洗的纸,边角发脆,近乎透光。
风裹着叶缝漏的碎光漫过来,侧旁树丛忽地晃了晃,枝桠蹭出细碎沙沙声,藏着几分燥意。
一头壮硕野猪拱着狰狞獠牙冲出来,涎水顺着獠牙边缘往下淌,红眼死死锁着溪边毫无防备的青年,蹄子踏碎湿泥,疯了似的撞过去。
青年——阿坤,依旧蹲在原地,甚至没有回头看那野猪一眼。
他的眼神依旧空茫,仿佛即将到来的危险与他无关。
獠牙堪堪要擦到他后背,珞泞动了,既无半分气势翻涌,也无半分光影浮动,只是抬抬手,朝着野猪的方向虚点了下。
无形力道骤然压下,沉得像块巨石。
狂奔的野猪像撞上隐在空气里的崖壁,冲势猛地顿住,四蹄在湿泥里狠狠刨出几道深沟,庞大身躯踉跄着打了个旋,撞在无形屏障上的力道反震回来,它浑身骨头似要散架,止不住发颤。
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嚎叫,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翻滚着跌入旁边的灌木丛,哼哼唧唧地挣扎了几下,竟不敢再上前,夹着尾巴仓皇逃窜了。
整个过程中,珞泞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而蹲在溪边的阿坤,直到这时,才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慢地再次转过头,看向了珞泞。
这一次,他那空茫如死水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不是感激,也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白裙的女子,拥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珞泞也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山林间,只剩溪水潺潺和风卷着树叶蹭出的细碎声响。
这场无声庇护藏在风里,倒悄悄勾动了些什么,似有极轻的响动,融在溪声里,辨不真切。
寂静在两人间漫开,和山林的清寂不同,带着股化不开的滞涩。
阿坤看了珞泞一会儿,那短暂浮现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又恢复了那片深沉的空茫。
他默默地转回头,继续盯着溪水中穿梭的银色小鱼,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危机从未发生,仿佛珞泞这个存在,与旁边的树木、石头并无本质区别。
珞泞也不言语。
她站在原地,观察着阿坤的每一处。
他体内异力缓淌,携着温润生机,身上细碎刮痕慢慢淡去。
可灵魂像风中残烛,笼在厚重阴翳里摇曳,那是强行失忆与精神重创凝成的硬痂,冷硬得戳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