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霍淑兰的生活算恢复正常,一如往常的去上课。自秦诉给霍淑兰写信以后便没有回音,秦诉心里着急。
“霍小姐,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霍淑兰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诉。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却马上消失不见。
她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酸涩和委屈,挤出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独自进了书房。
霍淑兰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到了茶给自己。
“秦班主,这是上好的茶,要来一杯嘛?”她语气慵懒,听不出喜怒,这让本就心里犯嘀咕的秦诉更着急了。
他没有理会霍淑兰的客套,单刀直入。
“我给你的信有没有收到。”秦诉语气不善,质问霍淑兰。
霍淑兰冷冷地应:“我收到了”。
“既然收到了,为何不回?”秦诉神情激动起来,不自觉走进了几步,与霍淑兰四目相对。
霍淑兰看了秦诉一眼就别开,到了茶递给秦诉。霍淑兰冷静异常,而秦诉的耐心已经到达极致。
他用力打翻茶杯,眼角猩红,声音极力克制,却咬牙切齿道:“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爹,就听我的。乖乖跟他们去北平,找个富贵人家嫁了才算有依靠”。
秦诉讲着为霍淑兰好的话,全然没有看到她握紧的拳头。她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呀,找个富贵人家才是好的归宿。我的亲生母亲原本是家世殷勤的大小姐为了跟你在一起被赶出来,有些人转头就娶了别人,一步登天做到班主的位置,这些我是学不来。”霍淑兰的语气带着克制的怒意,她每说一句话就离秦诉越近。
霍淑兰眼神清正,泛着冷意,直直的看着他。
“,你…你不懂,当年的事情彼此各有难处。”秦诉被霍淑兰的话说的有些心虚,他强装镇定地辩解。
霍淑兰对秦诉失望至极,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秦班主,我姓霍,我希望从今往后我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出去。”
夜半,春娘起夜迷迷糊糊的,见秦诉房里的还亮着,鬼使神差地走到秦诉的房门口。房门微掩着,透过门缝烛火照耀在秦诉旁,在这黑夜里尤其明亮。
他抱着一件女式的旧衣,轻轻的说着什么。春娘本想再凑近些,耳朵突然被拽住生疼,她被拉到角落。
那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还想不想在戏班混了?”微弱的光亮照到那人身上,原来是她娘。
春娘一贯是个嘴短的,只有被数落的份,可心里还是好奇的很。
“娘,我看秦班主抱着一件女式的旧衣服…”春娘越说声音越小,她娘的脸也越来越黑。
“你个小兔崽子,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瞎问,仔细你的皮,我也保不了你。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给我烂在肚子里”。说完推着春娘回去。春娘恋恋不舍的看着秦诉房门,盼着能依稀看到什么。
难捱燥热的夏天过去了,秋高气爽的秋迎风而来。秋季的特色便是多雨,尤其是九月的梅雨季。原本早上还是艳阳高照,刚过正午天就暗下来,等霍淑兰下学出来早就已经倾盆大雨。
她没料到雨下的这样大这样急,根本没有带伞,家里的司机也早就被自己遣散。
她左看右看妄图找到一个能帮到她的人,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就不是那个知府家的千金,那些往日和她亲近巴结她的同学对她避之不及,更不会有人主动帮她这个破落户的忙。
眼见雨越下越大,霍淑兰心一横,把自己的书包顶在头上,不顾一切的冲进雨里。
雨下的很大,书包根本遮盖不了什么,眼睛也被雨水打湿,视线变的模糊,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霍淑兰的胳膊,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为她挡住了雨水。
“霍小姐,跟我上车”霍淑兰的眼睛早已灌完了雨水看不清来人,可声音温润好听,是李星乔。
她没有拒绝,跟李星乔同撑一把伞上了车。李星乔把毛巾递给霍淑兰,示意她擦擦衣服。霍淑兰一边擦衣服一边道谢。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李少爷。”
李星乔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霍淑兰率先开了口“李少爷是来这边办事情吗?”
李星乔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思索了一会才回道:“我是办完事情来这边闲逛,突然下起雨来赶着回去,正巧碰到你。”说完又问霍淑兰,“霍小姐是在平江女子大学就读吧,我约摸记得这条街往里就是”。
“一点没错,没想到李少爷刚来平江不久就对这里这样熟悉了”霍淑兰由衷夸赞道。
“霍小姐谬赞了”李星乔脸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没过一会就到了霍宅,外面依旧下着雨,韵儿站在门口,李星乔率先下车撑伞给霍淑兰开门,韵儿看到霍淑兰,慌忙撑伞跑过去迎。
霍淑兰再次道谢,和韵儿往里走。
“霍小姐,梅雨季多雨,出门记得带伞,或者让司机送你”霍淑兰转身应是,目送李星乔离开。
霍淑兰环视四周都没有看到邓管家,问道:“邓叔呢,怎么不在?”
“我这记性,邓叔去车行租车了,说是去接你,我这就去给邓叔打电话告诉他小姐回来了”说完,韵儿就跑去打电话了。
霍淑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喝了韵儿煮的姜汤,寒冷散了大半,暖和多了。她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窗外的合欢树开了花,却被雨水冲刷落得满地都是。
霍淑兰十岁那年,频繁病痛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好容易熬到了十岁生日那天,霍文季命人在霍淑兰院里种了这合欢树,预示着无病无灾,岁岁合欢。
也是奇怪,自从有了这合欢树霍淑兰便不再病痛,身体也比以前康健了许多。霍父很高兴,直夸这树有灵气,命人好好照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霍淑兰看着这树不仅感慨起来,一时思绪万千。她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撑着伞往树下铺了油纸,妄图留住早已衰败的春。
尽管喝了姜汤,在晚上霍淑兰还是发起了高烧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烫的惊人,嘴里呢喃叫着父亲。邓管家连夜请了医生喝了药,才退了烧。
等霍淑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夕阳落在水平线上,斜照在窗外的合欢树上,那树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变得光秃秃的。霍淑兰看着那树良久,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