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是一些零碎的记忆忆片段,但却模糊不清,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睁开了眼,却蓦地感到一阵陌生——
我是谁?
像丢掉了一件很重要的、珍贵的东西,林驭风感觉心脏一沉,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走了出去。
“唔,早啊。“陆予铭正巧洗完澡出浴室,正擦着头发,看见林驭风的脸色不太好,问,”你怎么……”“你是谁?”陆予铭心脏发紧,脑子里乱糟糟的冷不丁问出一句。
陆予铭瞳孔一缩,脸上的笑瞬间凝住,几秒钟的时间,他调节了一下表情,嗓音有些滞涩,“啊,哦是这样,我是你的室友……”
他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帮其中一个人将清来龙去脉,彼此熟悉了一下。
中午,陆予铭借出门买菜为借口,躲在停进地下车库的车里哭了一个小时。
他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出神地看着置物台上放着的相框。是他和林驭风的合照。
他们是在一起八年的恋人。
上一个月,林驭风说有点头痛,他陪他去体检,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的震惊和绝望是多么尖刻,像一把劈穿心脏的利剑,陆予铭永远也志不了。
惨白的报告单上几个刺眼的大字:基因异变导致的永久间隔性失忆以及并发性脑瘤。
基因带来的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治好的概率几乎为0。在这个经过反复的确认的千真万确的噩耗面前,一切病愈的希冀和祝福都显得那么苍白又可笑、自欺欺人。他们的八年成了一场破碎的梦,醒来之后,惟余无尽的虚空和蛮横生长的苦痛。
他的恋人只是抚了抚他哭得颤抖的脊背,脸上只有淡然,等他平复下心情以后,轻轻地说,“要不不住院了吧,我陪陪你。”
林驭风在福利院长到十五岁后就搬了出去,一个人租房生活。十七岁那年,陆予铭拉着他到家里玩,开了一个玩笑,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喜欢我妈做的青椒还是喜欢我”。林驭风一本正经地回答喜欢青椒,以后也凡是饭桌上有青椒就尝两口,陆予铭就真的以为他爱吃,哄他的时候就给他夹。
后来,是陆予铭先表白,他们在不同地方上了大学,异地了几年,工作的时候又同居了。他们两个之间永远有一种特定的相处模式,一个永远热烈真诚,从不吝啬于口头表达爱意,从来无拘无束,天真烂漫;一个谨慎耐心,沉默寡言,总让人觉得可靠而冷静只是一切美好都从确诊那天起,不复存在。陆予铭会永远记得,永远煎熬,而林驭风的生命和记忆都会随时间慢慢流逝,他们的灵魂似乎注定无法相拥。
陆予鸣终于忍不住呜咽声,指甲陷进发丝。为什么?我还没听见你说一句你爱我,你就要一次次地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