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感觉脸上热度稍退，才停下脚步，背对着张念初的方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刚才那一刻的窘迫和心悸都呼出去。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篝火、忙碌的队员，最终，鬼使神差地，定格在了营地边缘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上。

阿宁正独自坐在那里。她脱掉了沾满沙尘的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工装背心，手臂和肩颈的线条流畅而有力，在渐浓的暮色和远处篝火的跳跃光影中，显出一种与周遭粗粝环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的、冷冽又孤独的美感。

她手里拿着一壶水，却没有喝，只是望着魔鬼城深处那最后一点天光消逝的方向，侧脸平静，看不出情绪。

吴邪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他犹豫了几秒，脚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挪了过去。

他在她身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坐下，沙地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又哽住，一时间只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

最终，他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开头，声音有些干涩：“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为了赚钱吗？”

阿宁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过来，也没有看他，只是仰头喝了一口水，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十分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紧绷的平静。

吴邪看着她的侧影，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干这一行……会去做什么？”

这一次，阿宁有了反应。

她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嗤笑了一声，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和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

“死。” 她吐出这个字，清晰，简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吴邪心头一震，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说“你别开玩笑了”，但看着她的眼睛，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其他可能的人生吗？” 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心疼？

阿宁重新转回头，望向远处彻底沉入黑暗、只剩下星空开始浮现的天际线，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这就是我的人生。”

顿了顿，她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钝刀子割肉，带着某种残酷的清醒，“人生往往只有一条路可走。既然选了，就不要再去计算其他可能性。没有意义。”

她终于侧过头，这次是真正地、近距离地看向吴邪的眼睛。篝火的光在她瞳仁里跳跃，映出他怔忡的脸。

“就像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吴邪心上，“为了小哥，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牺牲，踏进任何险地。我为了我的选择，也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吴邪心中某个一直被刻意忽略的盒子。

他为了小哥可以不顾一切，是因为兄弟情谊。

那么阿宁呢？

她如此执着于塔木陀，执着于那些危险的秘密，背后支撑她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佣金吗？还是……某种同样沉重、甚至更加无法挣脱的“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