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来是空言去绝踪
从无量山到金水镇是段不近的路，秦泽和沐霜岚已经是昼夜兼程，却还是花了十天时间才到了金水镇上。好在上路的辎重物资也都已经到了金水，负责物资运输的人还是手脚麻利的。
他们抵达金水镇的时候是傍晚时分，这会儿金门关和青云坞还在浩气盟手里，恶人谷只在金水镇外的一片山林里有处营寨。尽管镇民都说镇外的山林里有山贼出没，还有十二连环坞的水贼也曾经在附近寻衅，但眼下在这安营扎寨的是恶人谷，这些盗匪们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敢到恶人谷的营寨来闹事。
工匠们还在赶制着攻城的摧城车和神机车，脚夫们忙着把运到金水的粮草和其他辎重物资从马车上解下来。沐霜岚和秦泽总算安顿下来的时候，营地里和更远处的金水镇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最后一抹余晖还笼罩着渐渐沉寂下去的城镇和无声流淌的金水河。在寻常人眼里，这是一个多么寻常又多么安详的江南的黄昏，如同无数个过往的黄昏那样。没有谁能把这一切和一场杀声震天的大战联系在一起，除了此刻正在各自的城池和营寨里准备着粮草兵马的浩气盟与恶人谷。
夜幕降临的时候，沐霜岚走进了秦泽的营帐。她走进营帐时，秦泽正对着营帐正中的沙盘出神——那沙盘上画的是如今大唐的版图，用红蓝两种颜色划分了恶人谷与浩气盟的势力范围，而那些红色和蓝色的小旗子，象征的是双方控制的据点。从沙盘的形势来看，双方似乎势均力敌，而且恶人谷还略占了些优势。
“我派人去金水镇和青云坞周围看了看，情况大概摸清楚了。”她说，“金门关箭塔不足为惧，它们很快就会被摧毁掉，至于青云坞……我们在青云坞发现了比平时更多的摧城车，好像不是用来守城的。”
“阿岚，你的意思是……青云坞主还是会增援金门关？”秦泽抬起头，锁紧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青云坞也是浩气盟的据点，尽管青云坞主与金门关统领之间有矛盾，但燕鸿雪可不会坐视不管，孰轻孰重，他可清楚得很。”
“阻击增援的兵力我们有安排，不过既然青云坞有所准备，我们也不得不防。”沐霜岚看着秦泽面前的沙盘，手指下意识地绕着垂在肩膀上的一缕白发，“从发动奇袭到夺下大旗，总共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我在丑时开始进攻，寅时我们就能夺下金门关大旗，”秦泽说，“当然，金门关守将会在第一时间向青云坞求援，天亮之后，浩气盟的主力也会发现金门关大旗被夺。不过夺下大旗的话，一个半时辰就够了。”
“我明白了，秦泽。”沐霜岚颔首，“那么，这儿应该还有没人操纵的神机车吧？”
“如果还有的话，给我一辆——放心吧，我会把它完完整整地开回来的。”
她朝秦泽摊开了手。
同为战场上攻城略地的战车，摧城车威力巨大却庞大沉重，移动起来也十分缓慢，但神机车则不然——虽然面对城墙和其他防御工事时它的威力明显不如摧城车，但它胜在轻捷灵巧，在速度上它的优势显而易见。更为重要的是，在对付摧城车时，神机车的燃火箭是极为有效的，尽管看上去如同巨兽一般庞大、连最坚固的城墙在它面前也不过尔尔的摧城车威力惊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弱点，它的弱点，就是容易被神机车的燃火箭引燃。
摧城车也是木质的战车，也会被火焰引燃。而火一旦烧到了它的核心，这辆摧城车就会在一声轰鸣中粉身碎骨，变成一地焦黑的木炭。
秦泽当然知道沐霜岚想干什么。青云坞里的摧城车不可能是浩气盟白白放在那儿的，如果金门关大旗被夺，战车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增援方式。即使青云坞与金门关之间有矛盾，作为指挥使的燕鸿雪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他当然会命令青云坞做好支援金门关的准备。沐霜岚向他要神机车，自然是为了开着它去阻击青云坞的增援。
她的确是能驾驶神机车和摧城车的，他手把手教会了她。但阻击浩气盟的增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她来说……或许还相当危险。她说是能把神机车完好无损地开回来，可那时候别说神机车，她自己能不能回来，可能也不一定了。他要去夺金门关大旗，当然不能和她一起去。
“阿岚，你可得想清楚了，”他咳嗽了一声，十分严肃地对她说，“我知道你要去阻截青云坞的增援，但那时候来的可不会只是一辆或者几辆摧城车，你能应付得来？”
“你已经教会了我操纵神机车，我觉得没问题。”她点头，“我和负责阻截增援的弟兄一起去，你不必担心。”
“不，阿岚，我不是在乎那点物资。”秦泽的目光更加严肃了，“神机车毁了我不在意，恶人谷多的是物资，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我在昆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沐霜岚那双平静得近乎冰冷的暗红色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些许动容，但很快她的目光又恢复成了平时那毫无温度的平静。“我明白，秦泽。”她对他说，“现在还没到我把这条命还给你的时候，我当然会活着回来。”
按照秦泽的计划，集结好的队伍会在丑时向金门关发动奇袭。选择在丑时发动奇袭是有道理的，这时候城里的守军多半都已经歇息了，即使夜里有人值守，也有擅长潜行和暗杀的明教或是唐门弟子解决他们，为了翻越城墙，秦泽还特意准备了许多攻城云梯，毕竟翻越城墙的响动总比撞开城门小，何况他也并不打算开始就撞开金门关的城门。
他的打算是自己率领精锐先翻过城墙进入金门关，在日出之前解决城里的守军，夺下大旗之后再打开城门，让大部队和后来的战车进入据点。这时青云坞的浩气守军估计已经发现金门关遇袭，也必然会考虑增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阻截浩气盟的增援并且阻止他们重新夺回金门关大旗了。
至于箭塔，它们在恶人谷大部队与浩气盟交锋之前就会被摧毁大半，何况金门关也只有六座箭塔，这倒不足为虑。
沐霜岚从秦泽手里拿到了神机车的启动装置。说来也是凑巧，这次奇袭金门关的行动里驾驶摧城车的人刚好够数，操纵神机车的却刚好少了一个，于是沐霜岚就得到了这辆神机车。秦泽与负责阻击增援的人约定好了，他夺取了金门关大旗之后，就会燃起红色的焰火作为信号，这时候沐霜岚就可以启动神机车准备阻截浩气的增援了。
“等着红色的焰火，阿岚。”秦泽离开之前这样对她说，“你们可以先在金门关附近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记得保护好摧城车，那玩意跑得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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