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ture

那扇门，那扇门。

穆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黏在药屋的门前，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使手指覆盖下的皮肤泛起细微的红晕，时间此刻也变得凝滞不前，药屋那座巨大的老爷钟，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带给穆安稳的心理体验，秒针的每一次挪动都沉重不堪，像是被胶水粘滞，每一次滴答都清晰地撞入耳膜深处，仿佛在丈量着囚禁的长度。

终于，穆像是再也无法忍耐，几步抢到门边，门豁然敞开，她毫不犹豫地，如同一只没有了脚环束缚的小鸟，朝着门外飞去。

白光闪过。

“诶，这…”

穆愣住了，她睁大亮黄色的双眼，呆滞在原地。眼前的景色与穆熟悉的别墅门外的寂静景象大相径庭：一条热闹繁忙的商业街，贩卖着不同商品的店铺琳琅满目，各式造型奇特的商品放在商店的橱窗里。街上人很多，但是每个人的服饰让穆陷入了沉思，西装（行色匆匆，小心躲避着几个身着稍显破旧的人），T恤（这居然是穆见到最现代的衣服，上面还设计着几十年前很流行的卡通人物），马褂（棉质的，最普遍的，大多洗的发白），甚至还有穆只在浮夸的古偶电视剧里看到的汉服（但只是“龙套背景板”穿的贫民衣服，但很干净很显眼）。再看看字吧，穆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巴，如牙牙学语般念起对面杂货铺门口的牌子：“额……今日特价…洋…洋火……买一对再送一个？妈呀，这是中文吗？！”穆无奈地笑笑，牌子上的嗯…“汉字”笔画繁复，缝隙间还夹杂着一些罗马字母，但不能拼音组成一个读起来像样的字。

眼前的一切无不向穆展示着怪异，穆打了个寒颤。回去吗？答案肯定是不。“来都来了……”穆深吸一口气，赴死一般混入人群。

穆警惕地把自己夹克的拉链拉到最上面，亮黄色的眼睛灵活地观察着四周。周围人的谈话（声音来自穆旁边穿着的汉服的人，他说话怪腔怪调，时不时伴随着冗长的弹舌音，不属于任何一种穆认识的语言）进入了穆的耳中：节日，梦…斗，节目…开始，前面。她勉强听出几个字，眼睛瞪大：“哇，节目。”内心的好奇战胜了初到新环境的胆怯，穆更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兜兜转转，穆终于跟着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边缘（四周被柔软的深红色绒布围成的墙遮盖，只能隐约听到墙内嘈杂的人声），绒布处有一个缺口，缺口旁有一张桌子，类似于检票口，可以看到广场上的景象。这时人群自觉排成队伍，戴着深红色头巾的人正在向人群要着一张张红色的小纸片（大概是门票）。眨眼间，他走到穆的面前，佝偻着身体，伸出右手，拿着疲惫浑浊的双眼看着穆，穆尴尬笑笑，他也笑笑，露出了他眼角的沟壑，便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穆拉出队伍，还使劲地捏了捏穆的胳膊，这令穆一阵恼火，作势撸了撸袖子，但他不顾穆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把她推向另一个明显无几人光顾的桌子，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做他的工作。

他的力量出气的大，穆被推了个趔趄，艰难地在桌前站定。此时一个声音响起，同样带着弹舌音，穆向前面看去，一个身材矮小，同样戴着深红色头巾，手拿毛笔的人正低头在大红色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穆没有听懂他的话，呆愣在那里。红头巾矮人这时才抬头看他，又说了一句话，和上一句发音相似，但是发音更加平直，穆依旧默不作声。矮人皱了皱眉，再次说了一句，不过这次穆有点听懂了，他的腔调带着厚重的南方口音，向穆询问：“你的名字是什么？”穆这才缓过神来，慌忙答道：“穆！和穆的穆。”矮人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低头写了起来，语调变得更标准了一点，边写边说：“你是刚来这儿的啊，注意点，学学别人怎么说的。”他再一次抬起头来，拿毛笔指了指穆的身后，“这个小伙子和你一伙的吗？你也报名？叫什么名字？”

穆感觉心脏好似停了一拍。

“难不成又是什么脏东西缠上来了？”

身体比脑子快，穆抬起手肘向身后击去，却不受控制般停在半空，动弹不得。

“是我。”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穆看清了眼前人：他那头白色齐肩短发被清风带起，随风飘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双深红色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微光，专注得看着穆——是林沐清。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明白你参加了什么吗？有危险时可不能退出。”他的话语穿透嘈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穆的耳中。

穆张着嘴巴，她的手肘就停在林沐清的面前，不受自己的控制，僵硬地停在空中，直到穆明白危机解除以后，她的手肘才慢慢可以移动，收了回去。

林沐清走到桌前，拿过矮人的毛笔，在另一张大红纸上写下三个娟秀小字，说道：“我参加，林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