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是大山里普通的农民,其实也不普通,我妈是当时村里唯一一个读了高中的女娃,我外爷外婆虽然大字不识,但每个子女只要愿意读书、成绩好,在夏天的庄稼地里留着血汗也会供。
我爸是他们家唯一一个男娃,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我奶是个很讲理的女人,女娃当人使,唯一的男娃当牛使,据我爸后来说的,学校离家两公里,每天中午放学走路回家吃饭,为的是路过的山坡上有猪草,割满一背篼的猪草回家才有饭吃,他当时可羡慕几个姐姐了,奶都是做好饭给她们带去,到后面两个妹妹上学,他在学校的时候吃了饭还得马上去学校,免得两个妹妹在学校里饿着了,后来他去了镇上读初中,要么是奶奶送饭,要么是爷爷送饭,从没叫几个姐姐妹妹中午回家吃。
我妈没读大学,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反正也要回乡下,我妈考了试,知道自己成绩后心里满足了,当着奶的面撕了通知书。
我后来问过我妈,明明可以去读,为什么不去。
我妈说,不知道我信不信,我妈重生了好多次,她的第一世考上了大学,成绩却被人顶替了,她直到老年、需要提高结婚率,新来的村干部带她和我爸去补结婚证,才发现有个人的名字年龄、包括身份证号都一模一样,她才知道,原来她考上了大学,还是她最喜欢的化工专业。
她去找那家人闹过,但老实勤奋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哪耍得过混迹官场的那些人精,爸爸和她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我也因为她的原因,工作被辞,订婚被退,甚至性生活视频被放到网上,虽然到公安报警,证明那是换脸,还是遭遇大规模的网暴,我无法忍受那些压死人的闲言碎语,跳楼自杀了。
我妈一次次重生,从开始的闹,到中间的反抗,最后自愿放弃,她知道,自己的眼界就那么宽,没办法理解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所以,不知道死了几百次,我妈决定好好和我爸过日子,只是这一世,她提前去学校蹲点拿到自己的通知书,撕了,那个顶替她的人没了她的通知书,也会想尽办法去弄别人的,我妈就死盯着那个人,看着那个人混得风生水起,在网络兴起的时候,登报告发那个人及背后的产业链。
我爸比我妈要好得多,他成绩还可以,读了个大专,进了县里的电厂,可惜遇到裁员,他一个没背景的,肯定是那批首羊,于是我爸也回了村里,娶了我妈,靠着祖辈积攒下来的打猎手艺,勉强能一天一顿肉。
嘿嘿,有点凡尔赛。
但改革后,一系列的政策出台,山里的好多牲畜不能打了,我爹缴了自制的土枪,拿着积蓄去镇上开了个饭馆,那几年进山里开发的人多,挣了点钱。
几个姑姑外嫁,最远的去了外省,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大姑姑回来看到我的成绩,说:“不错嘛,年级第一,继承了你妈的好脑子。”
我妈就喜欢听别人夸我,乐得合不拢嘴:“是呀是呀,今年老师还专门打电话,让我们就留在镇上读初中,免学杂费呢。”
大姑姑听了后直摇头:“免学杂费算什么,若阿水去我工作的那个学校读书,中考的时候拿了状元,奖学金至少二十万。”
我爸妈大吃一惊:“这么多?”
“读书还能赚钱呢?”
大姑姑点头:“当然,小镇上的教学水平不行,要不让阿水转学到我那里,条件好,就在我工作的学校,也能照看照看。”
我爸挤开坐在大姑姑身旁的二姑姑,拉着大姑姑的手,冒着星星眼:“真的吗姐?那我可当真了哟。”
一家子都被爸爸的动作逗笑了,大姑姑眼泪都出来了:“真的真的,姐啥时候骗过你。”
我爸身上有钱,早就想送我去县里面读书了,但我妈不允许。
有几世我被偷了我妈成绩的那家人针对,初高中的时候被霸凌,生不如死,我妈对于我被霸凌的事心有余悸,早早送我去我们村一个老师傅那里学武,也不允许我去县里读书,所以在大姑姑提出带我去S市读书的时候,我妈想着,大城市的娃肯定比这些小地方的素质高,大姑姑又在我就读的学校工作,一定没事,我妈同意了。
哪里知道,大城市,才玩得更花、更疯、更变态。
过年后,我去了大姑姑那里,读五年级。
我这才知道,人外又人,天外有天。
我的成绩,在这里,特别是英语,完全不够看。
大姑姑对我很好,哥哥姐姐也对我很好,只是家里不见大姑父,姐姐说,大姑父在部队,很少能回来。
当兵啊,保家护国,听起来就很威武,我长大后也要去当兵。
但是,几次考试下来,我对自己的成绩很失望,整个人开始变得焦虑、惶恐,生怕大姑姑觉得我笨,觉得我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堪大用,熬夜学,往死里学,成绩没上升不说,人还瘦了一大圈。
哥哥最先发现我的不对劲,和姐姐说了后,他俩一个进行心理疏导,一个给我补课。
我到现在都记得姐姐当时飞舞的神情:“成绩不好有啥大不了的,你看看我,成绩也不行,但我每天也很快乐呀,因为我知道我未来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想和爸爸一样当兵,戍边,所以只要我分数线尽量往前靠,上一个大专都行,走义务兵,凭我的体格和武力值,我一定会被选上。”
“别像你哥。”姐姐指了指扶眼镜的哥哥,“一天到晚死读书,无聊得很。”
我豁然开朗,对呀,我是因为喜欢学习、喜欢知识填充大脑的快感,才认真学习的,不是为了别人的一句夸奖而学习的。
哥哥推了姐姐一把:“误人子弟。”
结果,姐姐稳如泰山,哥哥反而后退几步摔坐在床上。
姐姐捧腹大笑:“弱鸡。”
哥哥起身:“莽夫。”
他拉着我走到书桌前:“这是给你拟定的学习计划,这是专门为你挑选的书,我不住校,每天都会回家,不懂的可以问我。”
姐姐语气夸张指着哥哥:“哇!魔鬼!不是说准备礼物吗?”
哥哥一脸认真:“这就是我给阿水的礼物。”
姐姐抱头:“哪个变态会喜欢你这个。”
我抱着习题册:“谢谢哥哥!”
姐姐驼着背,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儿:“还真送到你心坎儿上了。”
我点头:“是呀是呀,我好喜欢的。”
姐姐理了理气息:“没事,姐送你的礼物,你肯定也喜欢。”
“啥呀。”
姐姐将一个U盘放在我手上:“每天放学回家,你先跟着录像来一遍强身健体拳,劳逸结合,更有助于你学习入脑。”
我一个起跳蹦跶到姐姐身上,抱着她狂亲:“么么!”
想通了学习上的事,再加上有哥哥这个大学神从旁辅助,我的成绩突飞猛进,在小升初的时候,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初中部,放暑假的时候我拿着十万块钱回家,妈妈抱着我“宝贝宝贝”得叫着,爸爸数着我的账户里的钱,不可思议。
大姑姑并不苛刻我的饮食,再加上姐姐带着我练武,还没来月经,我的身高已经超过了爸爸,有望往一米八长。
我妈高兴得很,毕竟这样,我被校园霸凌的几率大幅度减少,我不去欺负别人都算好的了。
三年初中,我愉快得过了,许是过得太顺,我的好日子,没有了。
高中部的氛围没有初中时候的轻松,再加上不熟络,就算下课,班级里也鲜少有聊天的嬉笑声,我坐在最后一排,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初中同学会拍拍我的肩,逗我玩。
开学没多久,爸妈急匆匆过来,接我回家。
大姑父殉职了,边境多有冲突,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装备热武器,动手冷兵器,可是,大姑父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毒贩,他死死拽着车不松手,被硬生生拖行了一里多路,找到他的时候身上没一处好肉,脸上还被人恶意刻字,写着“အလပ်သင့်”。
...
办完葬礼,大姑姑整理好情绪,带我去S市继续读书。
妈妈本想拒绝,但想着姐姐没打任何招呼,直接走特招去了部队,大姑姑可能心里很难受,想着我在她身边,陪陪她也是好的。
我回到班里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我明显感觉到,班里的气氛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
我坐最后一排,每次卷子传到我这儿,没了。
交上去的作业会莫名回到我的抽屉里,严厉的数学老师会在课堂上数落我次次不交作业,自以为是,心比天高。
轮到我值日,走得只剩我一个人。
小组作业,没人愿意和我一组。
体育课,换鞋时发现运动鞋里面有图钉。
水里被加了粉笔灰,上厕所被从外关门,背后被贴字,校服被泼墨,上台领奖被喝倒彩...
最让我不能忍的,是没拔牙的毒蛇塞进我的书包里,放学回家时哥哥接过我的书包,差点被里面的毒蛇咬中。
第二天晨读,我直接锁了教室的门,拖着椅子在黑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全班同学看着我。
我一个个扫过去:“你们一个二个,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团结,以整我取乐,现在!”我砰地一下将椅子砸在讲台上,“你们再敢整我,抽签...”我摇了摇讲台上的名册棒,“我再遇见一次,老子随机抽一个,弄死你算你倒霉!”
震慑效果很好,那些搞乱终于消停了。
但我又觉得不对劲,整个学校都不对劲,只要我路过,周围人的目光总会落在我身上,好像我是什么稀奇物种。
直到分级副校长叫我去她办公室:“最近学习上有没有压力呀?”
“没有。”
“生活方面呢?”
“也挺好。”
副校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老师希望你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那些风言风语别往心里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高考。”
我好像听出了点弦外之音,就连在家备考的哥哥都听到了风声,问我:“阿水,你没事吧?”
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没事啊,但好像有啥事,但我不知道有啥事。”
哥哥翻出一条视频,是那天我在班上砸讲台的视频,没事,我有奖学金,赔得起。
“知道你有钱。”哥哥弹弹我脑瓜崩,“有人说你校园霸凌,发到了网上。”
什么啊,胡说八道。
我接过手机看起来,只推了同城流量,整个视频鬼畜不说,还胡乱剪辑,把我塑造成一个霸凌全班的大姐大,我几乎是气笑了。
第二天返校时,我在老师惊诧的目光中走上讲台,随机抽了根名单棍儿:“接下来,让我们恭喜刘彩中奖。”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惊呼声中,我连连给了刘彩腹部几拳,打得他蜷缩在地上吐酸水。
我甩开老师来拉我的手,拎起小鸡仔似的刘彩拖到讲台上,播放那段视频:“说说吧,你们谁干的?”
没人应声。
我又抽了一根,应丰年,在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夺过他的手机:“不好意思,会赔你的。”
一下子砸在应丰年后颈上,直接晕死过去,老师发出爆鸣。
还是没人应。
两根,三根,四根...直到第十四根,那个人看着倒地哀嚎都出不了声的同学们,痛哭流涕:“是舒纾!舒纾让我们这么做的!”
我歪头,与坐在座位上抱臂的舒纾对视:“为什么呢?舒纾同学?”
舒纾没说话,她再怎么蠢,也知道有的话不能多说,至少不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我随便从桌上拿了只圆规,死死按住舒纾的一只手:“舒纾同学,我希望,不要再听到有关我的传言,也希望,你能帮我澄清一下谣言。”
舒纾使劲挣扎,对面人的手却像焊在桌子上了一样,根本抽不回来。
噔!
舒纾呼吸停滞,看着扎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距离指蹼肉眼不可见的圆规,哽在嗓子眼的心脏又落回原位,只听自己哑声道:“好。”
我发布了视频,在舒纾给我的视频投了同城推流后,坐回原位:“同学们,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玩笑,体育课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用什么事都跟父母说,对吧。”
班级里此起彼伏响起小声的“对”,老师脸都黑了。
我指着摄像头,与老师对视:“这算校园霸凌吧,若是校领导知道了,会不会撤销老师的班主任资格以及评优?”
这所学校的福利待遇很好,特别是班主任,有的是老师抢着带班,
老师的脸黑了下去,指挥同学扶起地上的同学。
我举手示意老师可以继续上课了。
班里大部分是富二代、官二代,我在这个班为的是提高平均分,这些二代的父母之间总有利益交往,我没在的那一个月里,他们相互交换了信息,确立了可结交的人脉,舒纾便是这个班里背景最大的,于是,他们开始了见风使舵。
下午放学,我被人堵在巷子里。
舒纾站在人群最前方,小手一挥,众人前仆后继涌上来,不知道舒纾给了他们多少钱,不要命一样的打法,我身手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我颓坐在泥地里,昨天才下了雨,我身上全是泥水,对上舒纾阴恻恻的目光,我冷不丁打了个颤。
舒纾用鞋尖勾起我的下巴:“现在知道怕啦。”
我只是在恢复体力。
“下民,也配和我坐在一个教室里。”
我有疑问:“什么叫下民?”
“你爸妈就是个泥腿子,你能来这里读书,应该傍了不少大款吧?”
舒纾就是看她不顺眼,明明爸妈都是泥点子都洗不干净的乡巴佬,靠着奖学金读书,凭什么她一天趾高气扬,过得比自己还快活,
我觉得我现在的脾气可以养比格了:“还有什么原因吗?”
“我想想...”舒纾托腮,“哦,还有,凭什么唐也澈和你走那么近,却不理我?”
“你傻逼吗?他是我哥。”
舒纾听到我骂她,抬手想扇我巴掌,但听到唐也澈是我哥后三百六十度大变脸,也没洁癖了,扶起我:“哎呀,不好意思,刚刚下手有点重。”
我特地在泥里抓了一大把,握住她的手,舒纾看到我手中的泥还想躲,被我一把抓住,舒纾的脸黑了又黑,我站起身,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谢谢啦。”
舒纾嘴角抽动:“不,不客气,都是误会。”
“你喜欢我哥?”
“当然。”
我觉得舒纾没脑子,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觉得我会同意帮她撮合她和我哥。
怎么可能呢。
我一脚踹到她腹部:“青天白日的,可不是做梦的好时候。”
舒纾飞了一米左右,扑进泥水里,吃了满嘴。
我可有脑子,不恋战,他们人多,我现在找不回场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逐个击破就是。
众人都去扶舒纾了,趁着一个空隙,我几步跑过去钻了出去,只听舒纾在里面气急败坏大吼:“该耍老娘,老娘要你死!”
切,不和傻逼一般见识。
自此,我和舒纾彻底杠上,几乎快到了有我没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