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曹丕,世人皆看我如今黄袍加身,高坐帝位,受万臣朝拜,以为我尽享风光、志得意满,可其中酸涩、那数不清的割舍与煎熬,恰似寒夜冷雨,浸透我心,旁人又怎能真知?
自小,生活在父亲的巍峨身影下,阿翁曹操,一代枭雄,其名威震四方,文可赋诗词、抒壮志,武能挥师百万、逐鹿中原。在他身畔,我满心都是敬仰,却也被衬得黯淡无光,犹如繁星之于皓月。我亦怀才情抱负,想在这乱世闯出点名堂,常于书斋挑灯,诵读经典,于校场苦练骑射,盼能得父亲青眼,与父兄并肩驰骋、共论经纬。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府中暗流汹涌,平静被彻底打破,尤其是与植弟之间,往昔情谊的纽带,在权力的强酸侵蚀下,逐渐断裂、腐朽。植弟,他天赋异禀,才情似泉涌,出口便能成锦绣文章,落笔即绘诗意华章。忆起曾经,我们还能把酒言欢,在春日花下共赏建安风骨,品评诗词精妙,那时的日子,单纯且美好,兄弟情浓得化不开。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场铜雀台之宴,便是命运转折的开端。父亲下令我等兄弟当场赋诗,本是一场文人雅事,却成了争储的暗斗战场。植弟从容起身,神色飞扬,手中笔似有神助,挥毫间,辞藻绮丽、语句精妙,满堂喝彩声此起彼伏,如浪潮将他高高捧起。我坐在一旁,攥紧了笔,掌心满是汗水,原本腹中的思绪,在那瞬间被紧张、不甘与嫉妒绞得混乱不堪。看着众人对他赞誉有加,我深知,若还想在这世子之争中有一席之地,再不能只耽于诗词之乐,温情脉脉必须舍去。
自那以后,矛盾愈发尖锐。朝堂之上,谋士们各为其主,明争暗斗,我与植弟的阵营渐次分明。每次议事,他言辞犀利,引经据典,所提方略尽显才情与抱负,引得一班老臣频频点头。我不甘示弱,将日夜钻研的军政韬略倾囊而出,剖析局势、权衡利弊,从民生疾苦到边疆防务,力求周全务实,只为向父亲证明,我有治国安邦、君临天下之能,而非仅会吟风弄月的平庸之辈。
私下里,亦不乏摩擦。有一回,在父亲书房外狭路相逢,四目相对,往昔的亲近不再,只剩对峙的寒意。他眼中透着文人的傲气与对世子位的势在必得,我亦回以坚定与决绝。短暂沉默后,他先开口,话里虽有礼节,可绵里藏针,提及近日朝堂对他建言的夸赞,似有意无意地暗示我的不足。我冷笑回应,列数自己在军政事务里的实绩,直击他少涉实操、空有文辞的弱点。言辞交锋间,空气都似凝结,往昔兄弟情分,此刻荡然无存,只剩权力博弈的硝烟弥漫。
更难忘那次出征前夕,本就事务繁杂,我在营帐中忙碌筹备,植弟却带一群文人雅士前来“探望”,实则是来展示他新赋的军歌,欲在军心士气上占得先机。营帐中,他高声吟诵,文采斐然,引得士卒侧目。我怒火中烧,却只能强压怒火,待众人散去,摔碎了案上笔筒,满心愤懑。我明白,这场夺嫡之争,已将我们推到了对立面,不是他胜便是我赢,中间再无缓冲余地,每一次较量,都关乎命运沉浮,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只能割舍兄弟情谊,在这条荆棘路上,孤身向前。
历经无数波折,我终登大宝。如今独坐龙椅,听着满朝高呼万岁,往昔兄弟共读的时光、把酒言欢的日子,还有那争吵对峙的场景,走马灯般在脑海浮现。权力如枷锁,锁住了我的过去,也禁锢着我的心。可事已至此,我无悔亦无怨,这天下亟待整合,乱象需强力之手抚平。既已舍弃诸多珍贵,便只能倾尽余生,整饬吏治、振兴农桑、强化军备,望能铸就大魏盛世,不负这一路血泪,也盼后人知晓,我这帝王之路,布满荆棘,满是权衡,每一步都踩着破碎的情感,只为撑起这江山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