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挥匕疾挡,叮当之声密如骤雨,可剑气无穷无尽,不过片刻,他臂上、肩头已添数道血痕。
更要命的是,萧若风仍在旁静立,虽未出手,可那柄昊阙剑始终低吟未息。
苏昌河心知不妙,正欲拼着受伤强行突围——
“昌河,退。”
一道清冷的嗓音,混着雨丝微凉的湿气,自破碎的门口传来。
苏昌河动作一滞。
烟尘缓缓沉降,露出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谢星眠素衣执伞,伞沿微抬,露出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她指尖拈着一枚莹玉丹丸,似笑非笑。
苏暮雨立于她身侧,油纸伞已然展开,伞骨轻旋,将残余剑气尽数荡开。他目光扫过苏昌河身上血痕,眸色沉了沉,伞尖无声转向李心月。
苏昌河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
那笑里没了方才的戾气与嚣张,反而透出点孩子气的、混着血味的得意。
他收起匕首,慢悠悠退到谢星眠身侧,甚至故意将带伤的手臂往她眼前凑了凑,声音拖得老长:
“小星星,你们来得可真及时——”
“再晚一步,我可真要被人当成筛子了。”
谢星眠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将手中丹丸弹入他口中。然后抬眼,迎上李心月犹带杀意的目光,唇角微弯:
“青龙使,我家大家长若有冒犯,我代他赔个不是。”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话却锋利:
“不过,若真要分生死——今日这碉楼小筑,怕是保不住了。”
李心月剑眉一蹙,正欲开口,萧若风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向谢星眠,又看向她身侧沉默如山的苏暮雨,最终目光落在满脸写着“我有人撑腰”的苏昌河身上,忽然轻轻笑了。
那笑里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味。
“今日便到此吧。看来,如今尚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
他收起昊阙剑,对三人微微颔首:
“下次,本王会在府中专门设宴,望三位——赏光。”
“宴请的事就不必了。”苏暮雨声音平稳,“未来的暗河,与天启皇室,将不再产生任何联系。”
谢星眠点点头,拿出一个木盒,递给琅琊王:“看了这里面的内容,王爷应该就全都明白了。”
萧若风接过木盒,温声道:“今日是若风待客不周,让三位见笑了。改日时机得宜,再邀诸位一叙。”
说罢,他不再多言,与李心月一同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包厢内重归寂静,只剩满地狼藉与渐沉的夜色。
“谁想和他再见面?我同意了吗?”苏昌河撇了撇嘴,随手抹去唇边血迹,“这些‘正派’人士,就爱端着架子自说自话。”
他转向谢星眠,眼睛亮得惊人,压低声音道:
“火药的事,我安排下去了。”他语气里透着一丝得逞般的快意,“不过......‘三分’怎么够?我让他们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谢星眠沉默片刻,抬手在他未受伤的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记。
“你也真够胡闹的。”她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责备,倒更像一种无奈的调侃,“一个人跑来见琅琊王,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
苏暮雨则已收起伞,走到苏昌河身侧,指尖凝起一丝温润真气,按在他流血最深的伤口上。
他没说话,可那眼神分明在说:安分点。
苏昌河看看谢星眠,又看看苏暮雨,忽然低低笑起来。
笑声从喉间溢出,混着血腥气,却有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放肆的愉快。
“行了行了,”他摆摆手,伤口因动作又渗出血珠,却浑不在意,“走吧。这破地方酒没喝成,架也没打痛快——”
他转身,率先朝门外走去,玄色衣摆掠过门槛时,声音随风飘回:
“咱们的戏,才刚开场呢。”
谢星眠与苏暮雨对视一眼。
烛火残光里,两人眼中映出同样的神色——一丝拿他没办法的无奈,以及更深处,那不容动摇的、并肩向前的决意。
三人身影没入长街夜色,如滴水入海,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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