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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车窗时，苏瑶的指尖还留着被尹明月牵过的温度。车拐进熟悉的巷口，她忽然听见尹明月低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比湿地公园更有趣。"

苏瑶抬头望过去，正撞见对方眼里跳动的碎光。路灯在尹明月侧脸投下浅淡的阴影，将她唇角的弧度衬得格外清晰。"又想耍什么花样？"她故作警惕地别过脸，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去了就知道。"尹明月停稳车，替她解开安全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保证这次不逗你。"

夜里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苏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帘没拉严，月光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银网，像极了尹明月眼底的光。她摸出手机点开聊天框，上次对话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尹明月发的"忙吗"，她隔了两小时才回"刚下课"，此后便再无下文。

屏幕忽然亮起，是尹明月发来的消息："睡不着？"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悬在输入框上迟迟未落。对方却又发来一张照片：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了一半，配着一行字："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终于敲下："明天几点？"

"九点来接你。"附带一个弯弯的笑脸。

第二天苏瑶才知道，尹明月说的"有趣的地方"是家陶艺馆。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墙上挂满形态各异的陶器，阳光透过天窗落在旋转的拉坯机上，泛着温润的光。

"试试？"尹明月递来块陶泥，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指腹，"我小时候学过一点。"

苏瑶捏着冰凉的陶泥，看着尹明月踩动踏板，转盘缓缓转起来。对方的手指修长灵活，原本不成形的陶泥在她掌心渐渐舒展，慢慢隆起成花瓶的弧度。"像这样，"尹明月握住她的手，"手指要稳住，顺着它的形状走。"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雪松味。两人的手交叠在陶泥上，随着转盘一起转动，湿软的陶泥渐渐有了轮廓，却在她分神的瞬间歪向一边。

"哎呀。"苏瑶懊恼地抿唇，眼看着歪歪扭扭的陶坯要塌下来，尹明月却忽然加重力道，指尖巧妙地一勾，歪掉的地方竟慢慢回正，还顺势捏出圈好看的波浪纹。

"这样不是更特别？"尹明月低头看她，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就像你一样，哪里都好。"

苏瑶的脸腾地红了，抽回手时带倒了旁边的水桶，清水泼出来溅湿了尹明月的白衬衫。"对不起！"她慌忙去够纸巾，却被对方按住手。

"没关系。"尹明月笑着脱掉衬衫，里面的黑色吊带勾勒出流畅的肩线，"正好热了。"

陶泥混着水蹭在尹明月的小臂上，她浑然不觉地继续修整那个歪脖子花瓶。苏瑶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大三那年冬天，尹明月在画室里也是这样，穿着沾满油彩的旧T恤，对着画布一画就是一整天。

"当年你为什么突然出国？"话出口的瞬间，苏瑶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像根刺，横在两人之间三年，谁都没敢碰。

转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尹明月的动作顿住了，指尖的陶泥渐渐失去温度。"家里出了点事。"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爸公司破产，走得急，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再见。"

苏瑶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尹明月是为了更好的前程才突然离开，甚至偷偷怨过她的不告而别，却从没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那时候......"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发那条消息的时候，我在机场。"尹明月转过脸，眼底蒙着层水汽，"想告诉你我会回来，可手机快没电了，只来得及打那三个字。"

原来那句"等我回来"不是随口说说。苏瑶望着她小臂上未干的水渍，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当年那些辗转反侧的猜测，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对不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我那时候......"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尹明月忽然伸手，用沾着陶泥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让你等了那么久。"

陶泥的凉意混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在她脸上烫出一片红。苏瑶望着尹明月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盛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歉疚，有珍视，还有些她不敢深究的东西。

"这个送给你。"尹明月忽然把那个歪脖子花瓶从转盘上取下来，用刻刀在底部划了个小小的月亮，"等烧好了给你送去。"

离开陶艺馆时，夕阳正浓。尹明月把洗干净的衬衫搭在臂弯里，黑色吊带被汗水浸出浅痕。苏瑶看着她被晒得发红的锁骨，忽然说："我帮你挡挡太阳吧。"

她举起帆布包顶在两人头顶，包带勒得手心发疼，却舍不得移开。窄窄的阴影里，她能闻到尹明月身上的气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像夏日傍晚迟迟不落的蝉鸣。

路过街角的冰粉摊时，尹明月买了两碗红糖冰粉。瓷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红糖浆在冰粉上缓缓晕开，撒上的花生碎散发着焦香。

"还记得吗？"尹明月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大二那年军训，你中暑晕倒，醒了就哭着要吃冰粉。"

苏瑶含着冰粉含糊不清地反驳："我才没哭。"冰凉的甜意滑进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热。那年她被教官罚站，是尹明月偷偷塞给她藿香正气水，也是尹明月翻墙出去买了冰粉，蹲在操场角落看着她吃完。

"那时候你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尹明月笑得眉眼弯弯，"现在倒学会咬人了。"

苏瑶正想反驳，却看见尹明月的指尖沾了点红糖浆，对方伸出舌头轻轻舔掉的瞬间，她的呼吸忽然乱了。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尹明月的唇上，那抹红亮得晃眼，让她想起清晨那转瞬即逝的吻。

"看什么？"尹明月忽然凑近，"想尝尝吗？"

苏瑶猛地别过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冰粉在碗里晃出涟漪，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回到家时，尹明月把一个纸袋递给她："今天弄脏的衬衫，我洗干净再还你。"

苏瑶低头看见袋里的白衬衫，忽然想起方才在陶艺馆看到的景象，脸颊又开始发烫。"不用......"话音未落，手腕忽然被对方握住。

尹明月的指尖带着薄茧，力道却很轻。"苏瑶，"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认真的意味，"我不是在逗你。"

晚风吹起苏瑶的碎发，拂过两人交握的手。她抬头撞进尹明月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有清晰可见的郑重。"我知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尹明月的眼里忽然绽开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她松开手时，指尖轻轻捏了捏苏瑶的掌心："明天见。"

关上门的瞬间，苏瑶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尹明月发来的照片：她们一起做的那个歪脖子花瓶被摆在窗台上，旁边写着张便签："等烧好了，就送给我的小太阳。"

窗外的月亮又圆了些，苏瑶摸着发烫的耳垂笑起来。她忽然想起尹明月在湿地公园说的话，想起陶艺馆里交叠的手，想起此刻手机屏幕上的便签——原来有些感情从不需要刻意挑明，就像藤蔓悄悄爬满墙，等发现时早已枝繁叶茂。

她拿起手机，敲下一行字："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