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黎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培养舱的玻璃罩。淡绿色液体随着震动泛起涟漪，舱内胎儿紧闭的眼皮下突然掠过一抹转动的暗红。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尸体耳后的蝴蝶胎记移开，却发现走廊两侧所有培养舱中的胚胎都在发生相同的变化——那些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躯体开始同步抽搐，四十张与她相似的面孔同时转向她的位置。

"啪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后颈，天花板的通风管道正在渗出血浆。苏黎摸到掉落的解剖刀，刀刃映出她苍白的脸，也映出身后的异变——倒挂尸体的长发间，一双与自己完全相同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解剖刀脱手扎进尸体肩膀的瞬间，整层楼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苏黎在明灭的光影中看到尸体开裂的嘴角，那道弧度和三年前停尸房里苏晴的遗体一模一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作为法医，她亲自确认过DNA报告，但此刻尸体耳后的胎记位置，分明是自己在车祸中留下疤痕的镜像对称点。

尖利的金属摩擦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苏黎冲向最近的病房，却撞进一个布满镜面的实验室。无数个"自己"在镜中惊慌转身，镜面接缝处塞着成绺的长发，每面镜子右下角都用血写着"7:23"——正是苏晴坠楼的时间。

实验台上散落的病历卡突然被穿堂风掀起，泛黄的纸页拍打在镜面上。苏黎按住其中一张，呼吸停滞在"实验体编号017"的字样上。泛着霉斑的档案照片里，穿着拘束衣的少女左耳后栖着一只墨色蝴蝶，而病历卡姓名栏赫然是她的名字：苏黎。

"认知矫正第43次失败，实验体仍坚称自己叫苏晴。"钢笔墨水在潮湿中晕染开来，"建议采用极端镜像疗法......"

破碎的记忆突然刺入脑海。三年前车祸苏醒时，母亲抚摸着她锁骨位置的纱布说"幸好伤的是这边"，陈主任拿着病历本皱眉核对身份信息，苏晴葬礼那天镜中自己的倒影在某一瞬间扬起相反的嘴角。

实验室深处传来培养舱开启的液压声。苏黎转身时，整面墙的镜子突然映出骇人景象——四十个培养舱全部开启，湿漉漉的"苏黎"们正从舱内爬出，她们耳后都带着血红的蝴蝶印记。而倒挂在走廊的尸体不知何时出现在镜中世界，正用折断的指骨在镜面写下血字：

你才是017

手术推车撞开大门的巨响炸裂在耳畔，真正的噩梦此刻才刚拉开帷幕。推车上蒙着白布的尸体随着震动滑落，露出和苏黎此刻着装完全相同的米色风衣，而尸体手腕戴着的，正是她今早出门时摘下的浪琴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