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个称呼喊出来,房间里三个人都沉默了。
傅狸喊完,一片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他有些无措地眨了眨大眼睛,目光中夹杂着害怕被拒绝的紧张。
唐俪辞的反应,却与室内陡然凝滞的空气不同。
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目光落在傅狸那张憋得通红,写满忐忑与期待的小脸上。
然而,就是他这份过于自然的平静,或者说,是他没有立刻出言纠正或拒绝的态度,像是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傅狸所有的不安。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锐直接。
傅狸见唐俪辞没有否认,没有不悦,那一点点残存的尴尬和紧张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
他眼睛一亮,方才的羞涩消失无踪,胆子立刻肥了起来。
“爹爹!”他再次喊道,这次声音更加响亮,更加顺畅。
他举高了手中的小木剑,“爹爹,再飞几次,我还要像刚才那样飞!”
“爹爹,快点啊。”
迎着傅狸满怀期待的眼神,唐俪辞只觉得心口好似浮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那是跟与方周、柳眼和傅主梅他们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情感。
方周死了,柳眼恨他,主梅也不见踪迹。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或主动或被动地,远离了他的生命轨迹。
而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却不一样。
他鲜活生动,毫无顾忌地闯入他的视野,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着与他的联系。
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一部分属于他的血液,他们是斩不断血脉相连的……父子。
这个认知,让唐俪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心绪波动,也或许是顺应了心底那丝陌生的柔软,唐俪辞眸光微动,指尖内力轻吐。
柔韧的红绸蜿蜒而出,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灵巧地卷住傅狸的身体。
“抓好你的剑。”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下一刻,傅狸小小的身体便被红绸带着,在宽敞的房间里轻盈地腾挪翻转起来,时而掠过桌面,时而擦过梁柱,虽然范围不大,高度有限,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足够惊险刺激,宛如一场奇妙的小型飞行。
“哇——飞咯——再高一点!”傅狸紧紧抓着小木剑,兴奋的欢呼声和清脆的笑声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驱散了先前所有复杂的沉默。
唐俪辞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在空中荡来荡去的小小身影。
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他那双仿佛敛尽寒潭星月的眼眸里,此刻漾开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
甚至他的唇角,也不知在何时,牵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傅丝萝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了一边,斜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房间中央那对玩耍的父子。
眼前的画面,和谐得让她有些恍惚。
时间在傅狸不知疲倦的笑声中悄然流逝。
眼看半刻钟都过去了,小家伙依旧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傅丝萝才不得不从那份恍惚中抽离,出声打断这过于持久的亲子时光。
“好啦,你们两个别玩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时辰不早了,玩得一身汗,该给孩子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