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教务主任的钢笔尖在录取通知书上停顿，镜片后的目光像解剖刀般划过我的校服。袖口磨损的线头、洗得发白的领口，还有帆布鞋侧边那道修补过的裂痕，都在沉默地讲述着某个贫困生的故事。

"林野同学，"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世一高中建校以来，还没有过不良少年入学的先例。"

我盯着他身后那面荣誉墙，玻璃展柜里摆满金灿灿的奖杯。最中间那座水晶凤凰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恰好映在我左腕的疤痕上——那是三年前在建筑工地搬钢筋时留下的。

"主任，"我把录取通知书往前推了半寸，"校规第七十二条，不得以家庭背景作为录取标准。"

办公室的百叶窗突然灌进一阵穿堂风，哗啦啦掀开我压在书包下的试卷。数学150分的红色批注刺得人眼眶发烫，那是我在被追债人堵在巷口的夜晚，就着路灯做完的第十套模拟题。

教务主任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走廊突然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响。

"报告！转学生沈星辰前来报到！"

那个声音像盛夏突然撞进梅雨季。少女马尾辫上跳跃着细碎阳光，白色帆布鞋精准停在办公室门框的阴影线外。她怀里抱着的练习册边角卷起，最上面那本物理竞赛题的扉页，密密麻麻贴满便签。

"正好，"教务主任如释重负地起身，"沈同学是特招的贫困生代表，你们先去教室吧。"

教学楼的廊桥悬空架在人工湖上，锦鲤在玻璃地板下游弋。沈星辰的行李箱突然卡进地砖缝隙，我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她单脚撑地，借惯性轻巧一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喂，"她忽然转头，杏仁眼里跳动着狡黠的光，"你书包拉链开了。"

我反手去摸，却抓到一张叠成方块的便签。展开是潦草的字迹："小心陈昊，他父亲是恒远集团董事。"抬头正对上她微微眨动的睫毛，那里面藏着整个星空。

教室后墙突然爆发出哄笑。穿定制西装的男生踩着课桌，手里晃着我的入学档案："父亲酗酒被撞死，爷爷是讨薪农民工？这种垃圾也配进世一？"

我认出他腕表上的蟒蛇纹——和三年前停在命案现场的那辆迈巴赫车标一模一样。粉笔在掌心碎成齑粉，血液在耳膜轰鸣。突然有温热的触感覆上手背。

"陈昊同学，"沈星辰不知何时走上讲台，指尖捏着根粉笔，"不如比一道题？输的人去操场跑二十圈。"她手腕轻抖，抛物线函数瞬间爬满整面黑板，最后一个希腊字母θ的收尾，恰好指向我藏在袖口的弹簧刀。

夕阳透过落地窗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在地板上交织成困兽的牢笼。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以爱为名的战争，终于有了并肩作战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