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教室的排气扇发出卡顿的嗡鸣，福尔马林雾气中，沈星辰的圆规尖正悬在人体模型的心脏位置。窗外飘来紫藤花的香气，与防腐剂的味道绞成透明的绳索。
"第七题，"她突然翻转题板，"请画出肩胛背神经与斜方肌的毗邻关系。"
我捏着粉笔的手顿在半空。这不是教材范围内的内容，但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在城中村诊所的解剖图谱上见过这道狰狞的伤口——爷爷后颈的致命伤正是沿着这条神经走向。
"你见过真正的尸体吗？"沈星辰的声音混在实验室冰柜的运转声里，"不是这种塑料模型，是皮肤会渗出铁锈味的......"
粉笔"咔"地折断。陈昊踹门而入的巨响掩盖了我骤然加速的心跳，他身后跟着三个体育生，袖口隐约露出青龙纹身。
"农民工的儿子也配拿奖学金？"他甩出一叠照片，画面里是我凌晨在酒吧街的背影，"教务处正在调查贫困生资格造假......"
沈星辰突然举起手机，快门声惊飞窗外栖息的麻雀。照片里陈昊手腕的百达翡丽闪着冷光："2018年限量款，市价够交三十年学费。"她指尖轻划，校园论坛的贫困生公示页面赫然显示陈昊的材料，"需要我帮主任复习校规第七十二条吗？"
男生的脸涨成猪肝色。我趁机抽出他指间的照片，最下面那张的角落，拍到了恒远集团大厦的霓虹灯牌——和爷爷工资条上模糊的公司印章一模一样。
放学铃撕裂凝固的空气。沈星辰拽着我翻过实验楼后的锈铁门，她的掌心有常年握扳手留下的茧。我们蹲在废弃大巴车的阴影里，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
"你早就认识陈昊。"我从书包夹层摸出那张警告便签，泛黄的纸页染着机油渍。
她突然扯开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锁骨下方蜿蜒着烧伤疤痕："我父亲是恒远集团的货车司机，三年前车辆自燃......"夜风卷起她的马尾，露出右耳后硬币大小的胎记，"他们在发动机做了手脚，就因为他目睹了钢材走私。"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翻涌而出：爷爷被害那晚，工地塔吊上确实挂着恒远的标志；诊所老医生说致命伤来自特制的登山冰镐；而沈星辰耳后的胎记形状，和我在肇事车辆残骸里捡到的齿轮零件完全重合。
"明天市图书馆，"她把解剖图册塞进我怀里，"地下一层有个维修通道，能查到恒远近五年的货运记录。"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我们同时摸向书包内侧——我触到冰凉的U盘，她按住藏在词典里的录音笔。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像极了爷爷老式收音机里播放的梆子戏。
当保安的脚步声逼近时，沈星辰突然贴近我耳边："你身上有萤火虫的味道。"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三年来我在黑市接单时用的代号。
废弃车场亮起忽明忽暗的顶灯，无数飞蛾扑向灼热的灯罩。在濒死的振翅声里，我们终于看清彼此眼底燃烧的灰烬，那是由无数个破碎的夜晚煅烧而成的复仇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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