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直升机剧烈颠簸，气流裹挟着冰雹砸在舷窗上，碎冰划出蛛网般的裂痕。沈逸突然扣住她握军牌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子弹穿透金属外壳的脆响擦着耳畔掠过，他身上硝烟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先活着回去，刻字机管够。"

她反手勾住他脖颈，摸到后颈未愈的弹痕。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沼泽，他背着她趟过腐臭的泥潭，自己攥着糖纸画的手指被他握得发白。此刻他胸前的急救包渗出暗红血迹，而她腰间的匕首已出鞘，刀刃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上面还沾着她今早抹的消炎膏。

"三点钟方向！"沈逸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她旋身甩出绳索，勾住坠落的信号弹发射器，在失重感中看见他眼中倒映的火光。当发射器炸开成漫天星芒，照亮云层间盘旋的武装无人机，她忽然觉得，比起雨林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暴雨，此刻在他怀中共同对抗死亡的瞬间，才是真正的破茧时刻。

星芒熄灭的刹那，机舱内骤然陷入黑暗。沈逸反手拽过安全带将两人捆在一起，金属卡扣咬合的声响混着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尖啸。她摸到他后腰黏腻的血，指尖还没缩回去，就被他用掌心覆住：“别分心，记得怎么拆追踪器？”

话音未落，机身突然向右倾斜。她撞进他怀里，尝到他脖颈处咸腥的血味。仪表盘迸出的火星照亮他迅速拆解电路板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腕间的军用腕表却依然保持着精准的秒针跳动。那些在训练基地无数次重复的拆弹步骤，此刻化作生死时速里的最后防线。

“三、二、一——”随着沈逸的低吼，追踪器被甩出舱门。爆炸的气浪掀翻直升机尾翼，她被安全带勒得几乎窒息，却死死攥着他的战术背心。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听见他贴着她耳畔说：“睁开眼，我们还有半盒糖没分完。”

云层裂开的缝隙里，月光突然倾泻而下。她看见他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的，是自己倔强的笑。远处海岸线的灯塔在暴雨中明灭，如同他们在无数个任务间隙，偷偷藏在弹匣盒里的那颗薄荷糖，苦涩里带着让人上瘾的甜。

机身失控般急速下坠，沈逸猛地扯下自己的防弹插板扣在她胸前。“闭眼！”他话音未落，直升机便重重砸向海面。咸腥的海水瞬间涌入机舱，安全带勒得她肋骨生疼，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死死护在怀中。沈逸摸索着掏出匕首划开束缚，带着她往舱门游去，气泡从他染血的唇角溢出，在幽蓝的海水中画出诡异的轨迹。

浮出水面时，暴风雨仍在肆虐。她呛着海水剧烈咳嗽，感觉自己被拽进救生筏。沈逸瘫坐在她身旁，苍白的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笑，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摸出被海水泡皱的糖纸画：“还好...没弄湿。”画中歪歪扭扭的爱心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躲在战壕里偷偷画的。

远处传来搜救直升机的嗡鸣，探照灯的光束刺破雨幕。她靠在他肩头，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突然想起新兵连时教官的话：“战场上别相信任何人。”而此刻，她却将冰凉的手指塞进他掌心，轻声说：“等回去，我要在你军牌上刻满星星。”沈逸低头咬住她指尖，带着胡茬的下巴蹭过她手腕：“先欠着，利息是下半辈子的糖。”

晨光初现时，救生艇劈开浪花驶来。沈逸揽着她起身，海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襟，露出腰间缠着的绷带——那是她用撕成条的糖纸临时包扎的。当救援人员的手伸向他们，他却突然低头，在众目睽睽下，吻去她眼角未干的咸涩海水，如同吻过雨林里第一滴破茧的雨。